我轉身去叫金蛋:“出來打個招呼,有人來做客。”
金蛋從房間裡走出來,看到客廳多了個陌生男人,明顯愣了一下。眼神警惕地在我和Tim之間來回掃視,像在評估現場是否安全。
幸好Tim一臉老實,笑容也不帶攻擊性。金蛋雖然驚訝,但沒有表現出太多敵意——當然,也沒有馬上去報警。
報警這話說得誇張了點,但金蛋已經十四歲了,正值那個“少年護母心”特别強烈的年紀。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我能感覺到,他開始把“保護媽媽”這件事,當成了自己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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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的很突然,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冰箱裡翻了翻,隻能做一頓最家常不過的中餐:牛肉胡蘿蔔鍋貼、西紅柿炒雞蛋、還有尖椒土豆絲。
他站在廚房門口,看我熟練地和面、調餡、擀皮,一邊看一邊贊歎,但始終插不上手。直到我把一摞餃子皮趕好,遞給他說“可以幫我包了”,他才像臨陣上場的新兵,狀态從“觀衆模式”切換到“手忙腳亂”。
鍋貼下鍋後,鍋裡“茲啦茲啦 ”的聲響,香味四處飄散。Tim站在一旁,表情就像個被香味勾住的孩子,眼睛裡寫滿了期待。
我準備炒菜的時候,他一動不動地盯着我切土豆絲。我知道他在想:為什麼動作那麼快,刀口那麼近,我卻一點都不擔心會切到手。
“你要不要試試看?”我邊炒邊笑着問他。
“我怕我切出來的是土豆條,不是絲。”他聳聳肩,老實認輸。
等一切都做好了,我叫金蛋下來一起吃飯。
飯桌上,金蛋和Tim有一句沒一句地禮貌交談,表面平靜,但我看得出來,他還在暗中“審查”這個陌生男人。
“這是我們中國人心裡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家常菜。你平時在中餐館裡吃不到的。”我把兩盤菜端上桌時笑着說。
Tim用勺子蒯了一大勺土豆絲到自己盤子裡,剛咬一口,眼睛立刻睜大了:“這真的是土豆?居然是脆的?”
我忍不住笑:“不是所有土豆都要變成薯條。這叫‘爆炒’。關鍵是刀工,切粗了就不香了。”
他一邊點頭,一邊又夾了一大筷子:“太神奇了。”
吃飯的間隙,我們一邊吃一邊閑聊。我說起小時候過年,奶奶總會在餃子餡裡悄悄放一枚硬币,說誰吃到了,來年一定走好運。
他也分享起他媽媽的“傳統”:每次烤完蘋果派,總喜歡放在窗台上,說要讓它“接受陽光的祝福”。
飯吃得不快,像是我們都舍不得讓這個中午結束。
金蛋很快吃完,像往常一樣默默離開了桌子,留下我和Tim還坐在那裡,沒有誰主動起身,也沒有人催促。
屋裡一時安靜下來,隻有餐桌上還餘着鍋貼的餘溫,還有某種……慢慢升起的親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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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的時候,我用食品袋裝了幾個剩下的鍋貼遞給Tim。
“明早可以熱一下,當早餐。”
他接過袋子,沖我笑了笑:“謝謝你今天請我吃飯。”
“也謝謝你幫我裝監控。”
我們沒有說下次什麼時候見,但我知道——我們還會繼續交往。
風吹動門外的風鈴,清脆的響聲在傍晚的空氣裡飄蕩。我站在門口,看着他一步步走遠,背影被夕陽拉得細長。
忽然間,我想起小時候奶奶說過的一句話:
“能陪你做飯、陪你看鳥的人,不一定是你轟轟烈烈愛過的人,但一定是能陪你過日子的人。”
那一刻,我有點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