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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蠶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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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地壓進書房,時琛斜倚在圈椅裡,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叩着案上攤開的書冊,卻半個字都能沒看進去。

燭火搖曳,他袖口掃過案角,一本策論“啪”地落地,紙頁翻飛間,一角焦黑的殘頁飄了出來。

他目光倏地凝住。

拾起那片紙,邊緣還留着火燒過的蜷曲痕迹,隐約能辨出幾個零星的墨字——“賬目”、“調令”。

時琛垂眸盯着指尖一點紙灰。他忽然起身,三兩步跨到書櫃前,撥開機關,暗匣無聲滑出——

空的。

意料之中。

“呵……”他低笑一聲,不知是譏是苦,将那片殘頁在掌心揉成團,“跑得倒快。”

燭燈噼啪炸了個燈花,映得他半邊臉明明滅滅。先前聞禮之借着整理書房的名義,幾乎把侯府舊檔翻了個底朝天時,他就該料到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人退得這樣幹脆利落,連一絲把柄都不肯留下。

時琛原以為自己會松一口氣。

畢竟自己那點不堪言說的心思被暴露在日光下之時,是他選擇先退一步。時琛并非不懂聞禮之的猶豫抉擇——當理性與情感置于天平兩側,他們都有同樣的考量。

時琛将聞禮之走向自己的腳步看在眼裡,卻無數次在他靠近時冷言相向,在那人眼底燃起星火時又親手澆熄。明明渴望被看透,卻又恐懼被看透後的失控。

可如今聞禮之真如他最初“所願”那樣,恪守下人的本分,退回到恭敬守禮的位置,他卻倒像是被反将一軍。仿佛有根細針紮在肺腑裡,呼吸間都泛着隐秘的刺痛。

燭淚堆成赤紅的小丘,時琛盯着那點血色出神。

聞禮之在查什麼,他自始至終都是清楚的。聞家的案子牽連甚廣,鄭閻固然好财,卻未必有吞下聞家這龐然大物的膽量。在他看來,鄭閻這樣的角色,更像是被推出來的劊子手,幕後之人的一把刀。父親雖不是善類,但與鄭閻這等蠢貨絕非一路。倘若聞家走私案真有隐情,父親頂多隻占上一個“知情”。

時琛不懷疑聞禮之查案的決心,卻也從未疑心他可能借此對侯府不利。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對聞禮之的信任并非毫無來由。

侯府的賬冊就攤在案頭,那些見不得光的往來、那些刻意模糊的數字,聞禮之整理時必然都看過。

時琛不擔心這些會被洩露出去——倒不是因為笃定父親清白,而是出于對聞禮之的了解。表面看着溫潤似玉,說話做事都留着三分餘地,可骨子裡卻梗着根折不彎的君子骨。愛恨都擺在明處,恩怨都算得清清楚楚,連退避都退得光明磊落。

——倒襯得他時琛那些試探算計,格外卑劣起來。

窗棂外傳來巡夜更聲,時琛抓起案上涼透的茶一飲而盡。

茶葉渣滓哽在喉頭,苦得他眼眶發熱。他曾故意在聞禮之面前展露過最不堪的一面——暴怒的、陰郁的、甚至脆弱到失控的模樣。狼狽的傷口被揭開,心底竟能泛起病态的歡愉。他等待聞禮之的退縮,又在心裡隐秘地期待,既渴望被接納,又害怕被推開,矛盾與疼痛在心底反複糾纏。

隻是如今,時琛才明白,自己試探的從不是聞禮之的耐力。

而是暴露出真實的自我後,這人還願不願意……接住全部的自己?

夜風猛地灌進來,吹熄了殘燭。黑暗中時琛捂住眼睛,掌心一片潮濕。

時琛踉跄着走到庭院角落。梨樹下泥土濕潤,他半跪着,指尖狠狠挖開樹根旁的軟泥。初春埋下的那壇梨花白還未到啟封的時節,可他此刻,實在等不得了。

“啪——”

泥封碎裂,清冽的酒香混着未散的春意湧出,本該再釀一季的軟酒,被他囫囵提起,仰頭便灌。酒液順着唇角滑落,浸濕了衣襟,他卻渾然不覺,隻一味地吞咽,仿佛要将那股綿柔的甜香連同胸腔裡燒灼的悶痛一并壓下去。

醉眼朦胧間,一道人影自回廊盡頭緩步而來。

粗布衣衫,束着尋常下人的灰麻腰帶,可那身形——時琛手指一顫,酒壇傾斜,餘酒潑灑在衣擺上。

“聞——”他猛地起身,伸手去抓。

可指尖還未觸及,那人影便如霧般消散。酒壇脫手墜地,“嘩啦”一聲碎得徹底,瓷片飛濺,有幾枚深深紮進掌心,血珠順着掌紋蜿蜒而下,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看錯了。”時琛盯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手,忽地低笑出聲,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我真是……荒唐。”

夜風穿庭而過,吹散了他唇齒間殘餘的酒氣。

而就在月洞門的陰影處,聞禮之靜靜地站着。

他确實是來了,粗布衣衫被夜露浸得微潮,手裡還攥着剛從庫房取來的賬冊。方才時琛醉眼望去時,他正巧走到回廊轉角,可還未靠近,便見世子踉跄起身,伸手似要抓住什麼。

聞禮之的腳步頓住了。

月光将時琛的身影拉得極長,那道孤零零的影子落在青石闆上,像是随時會碎裂。

聞禮之的指尖微微發抖。他本該上前,像任何一個本分的奴仆那樣,低頭奉上帕子,腳底卻像生了根,半步都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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