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看出你太執着了。"北靜王意味深長地說,"科考不過是手段,不是目的。你若為了科考丢了本心,即便高中,又有何意義?"
寶玉心頭一震,想起前世李白也曾為功名所困,最終選擇"仰天大笑出門去"。難道這一世,他反而要重蹈覆轍?
北靜王繼續道:"我年輕時也曾像你這樣,把科考看得比天還大。後來才明白,真正的才華不會被格式束縛。"他指着寶玉的詩,"就像這首詩,既有格律又不失靈氣,若能在應試文章中融入這種自然流暢,何愁不中?"
寶玉如醍醐灌頂,多日的迷茫一掃而空:"王爺的意思是..."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北靜王笑道,"别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死磕。有時候,擡頭看看天上的雲,聽聽山間的風,反而能寫出好文章。"
送走北靜王,寶玉沒有立即回到書案前。他信步走到書院後園的涼亭,遠眺青山白雲。一隻蝴蝶飛過,停在亭邊的野花上,翅膀在陽光下泛着微光。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黛玉站在花叢中,朝他淺淺一笑。耳邊響起她曾經說過的話:"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那時他隻道是玩笑,如今才懂其中深意。
回到住處,寶玉沒有急着寫文章,而是将那些揉皺的紙團一一展開重讀。有些确實離題萬裡,但也不乏閃光之處。他選出幾篇,重新構思潤色,不再拘泥于死闆的格式,而是讓思想自然流淌,隻在關鍵處略加調整以适應科考要求。
寫到酣處,他甚至将幾句詩化入文中。若是從前,他定會覺得這是離經叛道;但現在他明白了,真正的好文章,應當如蘇東坡所說,"如行雲流水",既有規矩又不失靈動。
三更時分,寶玉終于擱筆。新寫的文章墨迹未幹,在燭光下泛着微光。他長舒一口氣,推開窗戶。夜空中一輪明月皎潔,幾縷薄雲飄過,宛如輕紗。
"守得本心見月明..."寶玉輕聲念着荷包上的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終于找回了平衡——既不負今生責任,又不失前世本色。
次日清晨,張文啟看到寶玉案頭的文章,驚訝道:"寶二爺這是...一夜頓悟了?"
寶玉笑而不答,遞過文章請他指教。
張文啟越看眼睛越亮:"妙!既有制藝的嚴謹,又不失才情!陳夫子見了定要拍案叫絕!"
果然,當陳夫子拿到這篇文章時,捋須的手停在了半空。讀完後,他深深看了寶玉一眼:"賈公子近日可是遇到了什麼機緣?"
寶玉恭敬道:"回夫子,學生隻是忽然明白,作文如做人,貴在真性情。"
陳夫子點點頭,難得地露出笑容:"好一個'真性情'。記住此刻心境,來日科場之上,必有所成。"
消息傳到榮國府,賈政喜出望外,特意派人送來一套新墨。黛玉聽說後,隻是淺淺一笑,吩咐紫鵑再多備些安神香。
而此時的寶玉,已經不再日夜伏案。他晨起讀書,午後或與同窗論道,或獨步山間;晚間寫一兩篇文章,餘暇則吟詩作對。說來也怪,這般松緊有度,文章反而越寫越好。
這一日,寶玉正在山間漫步,忽見一隻白鶴從蘆葦叢中驚起,翩然飛向遠方的湖泊。他駐足凝望,心中一片澄明。前世的詩仙與今生的貴公子,在此刻終于融為一體。
回到書院,他提筆寫下一首《觀鶴》:
"白羽淩空去,青天一點明。
不随凡鳥噪,自向碧波行。
心遠塵嚣外,身輕世網萦。
何當乘此翼,萬裡共雲平。"
寫罷,他将詩箋小心折好,放入要給黛玉的信中。他知道,這世上唯有她,能讀懂字裡行間的所有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