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過，賈寶玉仍在書房伏案疾書。燭火将他緊蹙的眉頭映在窗紙上，像一幅凝重的水墨畫。黛玉輕輕推門進來，手中捧着一盞新沏的雲霧茶。

"還不歇息？明日還要早朝。"黛玉将茶放在案邊，目光掃過滿桌奏章抄本。

寶玉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皇上命我明日遞一份《鹽政疏》，得趕出來。"他忽然壓低聲音，"今日在禦書房，皇上問我對兩位皇子的看法。"

黛玉手指微微一顫，茶盞與托盤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她輕輕掩上門："你怎麼回答的？"

"我隻推說入朝日淺，不敢妄議。"寶玉歎了口氣，"但皇上似乎不滿，讓我'好好想想'。"

黛玉從書架上取下一冊《資治通鑒》，翻到某一頁："四皇子主管戶部三年，國庫歲入增了兩成；十二皇子督造江南行宮，花費超支百萬兩卻無人敢問。"她指尖輕點書頁，"這答案不是明擺着麼？"

寶玉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我不能這麼說。十二皇子背後是江南鹽稅集團，皇上這些年一直想動這塊肥肉..."

"所以皇上才會看重你。"黛玉目光炯炯，"父親在工部清廉有名，我父親當年就是為查鹽政遇害。更何況..."她頓了頓，"你與兩位皇子都無深交，說話反倒可信，雖然元春姐姐做了四皇子側妃，可賈家并未站隊，始終是堅定的保皇黨。"

窗外一陣風吹過，燭火搖曳。寶玉恍惚看見兩個影子重疊在牆上——一個是現在的自己，另一個卻是前世的自己。兩個世界在這一刻奇妙地交融。

"我擔心的是元春姐姐。"寶玉輕聲道，"她現在是四皇子側妃，我的任何表态都會被看作..."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茗煙在門外低聲道："二爺，北靜王府的緊急口信。"

來人是個面生的小厮，遞上一方素白手帕後匆匆離去。寶玉展開手帕，上面用紅線繡着一隻振翅欲飛的白鶴，與黛玉當年所繡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鶴眼處用墨點了一滴淚。

"這是..."黛玉臉色驟變。

寶玉将手帕湊近燭火，隐約聞到一絲血腥氣："北靜王的警告。五公主今日與忠順王世子密會，提到了我的名字。"

黛玉快步走到書櫃前，從暗格中取出一本藍皮冊子："這是父親生前留下的鹽政密檔抄本。明日面聖，你或許用得上。"

寶玉翻開冊子，裡面詳細記錄了江南各大鹽商與朝中官員的往來。在最後一頁，赫然列着忠順王府與十二皇子府的三次秘密會面記錄，時間恰好在林如海遇害前夕。

"嶽父他..."

"父親早知道危險。"黛玉聲音平靜，手指卻緊緊攥住衣袖，"但他常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寶玉将冊子收入貼身的暗袋，忽然将黛玉攬入懷中。她的身子微微發抖，像一片秋風中的竹葉。

"别怕。"他輕撫妻子的後背，"這一世，我不會讓悲劇重演。"

賈寶玉還記得去年初見十二皇子時，隻覺得天真爛漫，與四皇子關系較好。如今看來，确實時他想的簡單了，皇家的孩子，哪裡有天真爛漫的。

次日清晨，細雨蒙蒙。寶玉在午門外候朝時，明顯感覺到周圍官員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張修遠湊過來，笑容意味深長："聽說賈大人昨日在禦書房待了兩個時辰？聖眷優渥啊。"

寶玉正欲敷衍，鐘鼓聲響起，百官魚貫入朝。今日朝議重點是江淮水患，當十二皇子一派的官員提議增稅修堤時，寶玉注意到皇帝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賈卿有何看法？"皇帝突然點名。

殿中頓時鴉雀無聲。寶玉出列行禮，心跳如鼓："臣以為當務之急是開倉赈災，而非增稅。可命地方官核查富戶囤糧，平價出售，違者嚴懲。"

"哦？"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興味，"若富戶與官員勾結呢？"

"臣請以欽差徹查，賜先斬後奏之權。"寶玉聲音清朗，"另可調鄰近州縣存糧平粜，穩定糧價。"

十二皇子冷冷插話："賈大人年輕氣盛，怕是不知道地方上的複雜。"

"正因臣年輕，才未被各方勢力牽絆。"寶玉不卑不亢，"且臣嶽父林如海曾任揚州巡鹽禦史，臣耳濡目染，略知地方積弊。"

皇帝目光一凝，随即揮手："此事容後再議。賈卿随朕來。"

禦花園中，春雨初歇。皇帝走在前面，明黃色龍袍在綠樹掩映中格外醒目。寶玉落後三步跟着，心中反複推敲措辭。

"朕這些日子常夢見先帝。"皇帝突然開口，"他問朕為何遲遲不立太子。"

寶玉屏息。這是極其敏感的話題，稍有不慎便是殺身之禍。

"你覺得朕的兩個兒子如何？"皇帝在一株海棠前駐足，"說實話。"

寶玉跪下："臣鬥膽。四皇子類陛下年輕時，勤政愛民；十二皇子聰慧過人，但...略顯浮躁。"

"類朕？"皇帝輕笑一聲，"所以你贊成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