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賈府上下都驚訝于寶玉的變化。他不再逃學,每日早早到家塾,一坐就是兩個時辰。先生讓寫十張大字,他寫二十張;讓背一篇文章,他背三篇。連最嚴厲的賈政都挑不出錯來。
這日下學,寶玉照例在書房練字。忽然,一隻小手從背後伸來,放下一碟桂花糕。
"哥哥歇會兒吧,"雲珩爬上旁邊的椅子,"你都寫了一個時辰了。"
寶玉這才覺得手腕酸疼,放下筆活動手指:"再練會兒,明日先生要檢查功課。"
雲珩托着腮看他:"哥哥,你為什麼突然這麼用功啊?"
寶玉望向窗外,輕聲道:"我想早些給姑母回信...還想等妹妹長大了,能看懂我寫的詩..."
雲珩眼睛一亮:"那我也要好好讀書,将來給林妹妹寫信!"
寶玉失笑,捏捏弟弟的臉蛋:"你都沒見過林妹妹呢,等年底,姑母就會帶林妹妹來經常了,而且,你的字也就一般般,哈哈……"
"誰說的!"雲珩不服氣地搶過筆,在紙上歪歪扭扭寫下"林"字,雖然結構松散,卻也有模有樣,比賈寶玉的好許多呢。
寶玉驚訝道:"确實比我好,我練字,你也練字,看來,我要許久才能趕上你呢。"
“不會,哥哥現在已經很厲害了,爹和娘都誇呢。”賈雲珩怕賈寶玉洩氣,鼓勵道。
寶玉心頭一熱,将弟弟摟進懷裡:"好雲哥兒,咱們一起學,将來一起給妹妹寫信,好不好?"
雲珩重重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對了,這是給哥哥的。"
寶玉打開一看,是幾塊松子糖。
"前兒太太給我的,"雲珩小聲道,"我留了一半給哥哥。"
寶玉眼眶發熱,将糖含在口中,甜味一直蔓延到心底。
一個月後,寶玉終于寫出一封自己滿意的信。他工工整整地謄抄在灑金箋上,又用雲珩送的松煙墨在信封上寫下"姑父姑母尊前"幾個端莊的大字。
賈母親自過目後,連連稱贊:"好!好!這字寫得方正,比你父親年輕時還強些。"她命人備了上好的回禮,連同寶玉的信一起封好,派人快馬送往揚州。
當然了,說比賈政寫得好,完全是賈母偏心了。
信送走後,寶玉每日都要去門房問回音。這日傍晚,他正和雲珩在園子裡認花草,忽見襲人匆匆趕來:"二爺,揚州來人了!老太太叫你快去呢!"
寶玉丢下手中的花枝,拉着雲珩就跑。到了賈母房中,隻見一個風塵仆仆的婆子正在回話,桌上擺着幾件禮物和一封信。
"...林姑娘會叫'娘'了,見了二爺的信,雖不認得字,卻抓着不放..."婆子絮絮說着,見寶玉進來,忙行禮,"給寶二爺請安,我們姑娘特意讓我帶話,說謝謝哥哥的信。"
寶玉心跳如擂,眼巴巴地看着賈母手中的信。賈母會意,笑道:"你姑母特意給你寫了回信,自己看吧。"
寶玉接過信,手指微微發抖。展開一看,賈敏娟秀的字迹躍然紙上:
"寶玉賢侄如晤:得汝手書,喜不自勝。字迹工整,文理通達,足見用功。汝妹黛玉雖在襁褓,然聰慧異常...今附上其畫像一幅……"
讀到此處,寶玉才發現信封中還有一張小像和一枚羊脂玉墜。畫上的黛玉已能站立,扶着丫鬟的手,一雙杏眼靈動有神。玉墜溫潤如水,被摩挲得發亮。
"哥哥,"雲珩拉拉他的袖子,"姑母說什麼了?"
寶玉将信和畫像遞給弟弟看,自己則握着那枚玉墜,仿佛能透過它感受到黛玉小手的溫度。
賈母看着兩個孩子,對王夫人低聲道:"這孩子,倒像是突然開了竅。"
王夫人點頭,眼中既有欣慰又有一絲複雜:"隻是不知這勁頭能持續多久..."
正說着,忽見寶玉拉着雲珩跪下:"老祖宗,孫兒想求您件事。"
"起來說話,"賈母忙道,"什麼事?"
寶玉不起,認真道:"孫兒想請老祖宗準許,每月給姑母寫一封信。孫兒會好好讀書習字,絕不懈怠。"
賈母驚訝地與王夫人對視一眼,随即笑道:"這是好事,準了!不過你得答應我,功課一樣不能落下。"
"孫兒保證!"寶玉重重磕了個頭,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
當夜,寶玉将玉墜與通靈寶玉系在一處,挂在胸前。月光下,兩塊美玉相映生輝,仿佛冥冥中注定的緣分。他摩挲着玉墜,輕聲道:"妹妹,你要快些長大啊..."
窗外,一陣清風拂過,帶來隐約的花香。寶玉想起揚州的那個春天,黛玉抓住他手指的瞬間,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鋪開紙張,開始構思下個月要寫的信。
而在隔壁房間,雲珩趴在小床上,對着寶玉送他的小木馬自言自語:"...哥哥今天好高興,我也高興。等林妹妹來了,我們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