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襲人小心道,"林姑娘身份特殊,她的婚事怕不是尋常人家能定的..."
寶玉臉色一白。是啊,黛玉名義上是太子義女,若太子有意安排...
正說着,忽聽窗外一聲輕響。襲人開窗一看,驚呼:"雲哥兒?"
雲珩站在窗外,臉色尴尬:"我...我路過..."
寶玉心知他必是聽見了方才的話,索性推開窗:"夜深露重,進來吧。"
雲珩翻窗而入,三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雲珩打破沉默:"哥哥...方才的話我聽見了。"他咬了咬唇,"我...我也常想這事..."
屋内靜得能聽見燭花爆裂的聲音。襲人識趣地退了出去。
"你喜歡妹妹?"寶玉直截了當地問。
雲珩耳根通紅,半晌才道:"我不知道...見着她歡喜,不見着想...可她是妹妹啊..."
寶玉苦笑:"我也這般糾結過。可去年見她與琴師說笑,我心裡像紮了根刺似的,才明白這已不是兄妹之情了。"
雲珩猛地擡頭:"那...那琴師..."
"早打發走了。"寶玉眼中閃過一絲陰翳,"妹妹天真爛漫,不知人心險惡。"
兩人相對無言,各自想着心事。窗外,一輪冷月挂在梅枝上,清輝如水。
幾日後,太子府送來帖子,邀黛玉過府賞梅。賈敏本想推辭,奈何是太子妃親筆所書,隻得應下。
臨行前,寶玉悄悄将通靈寶玉塞給黛玉:"戴着這個,保平安。"
黛玉不解:"這不是哥哥的命根子嗎?"
"暫借妹妹戴一日。"寶玉幫她系在頸間,玉墜觸及肌膚的瞬間,竟泛起微微紅光。
黛玉驚呼:"它又變色了!"
寶玉心中一動:"又?"
"嗯,"黛玉天真地說,"每次我碰它都會這樣,越長大越明顯。寶哥哥的玉認得我呢!"
寶玉心跳如鼓,強自鎮定道:"好妹妹,這事别告訴旁人。"
黛玉雖不解,還是乖巧地點頭。她不知道,這異象對寶玉而言,如同天定的緣分。
太子府的賞梅宴比想象的還熱鬧。除了太子妃和幾位郡主,太子長子水景琰也在座。他已過弱冠之年,生得劍眉星目,氣度不凡。
"玉妹妹來了,"蕭景琰親自引座,"嘗嘗這梅花釀,特意為你準備的甜口。"
黛玉謝過,卻隻淺淺抿了一口。宴席間,水景琰的目光始終追随着她,不時問些揚州風物、讀書心得。太子妃看在眼裡,笑而不語。
宴畢,水景琰送黛玉至二門,突然從懷中取出個錦盒:"及笄之禮提前備下,望妹妹不棄。"
黛玉打開一看,是支金鑲玉的簪子,做工精巧絕倫。她連忙推辭:"這太貴重了..."
"不值什麼,"水景琰溫聲道,"隻盼妹妹及笄那日,能戴着它讓我一觀。"
回府後,黛玉将此事告訴了賈敏。賈敏看着那價值不菲的簪子,眉頭緊鎖:"玉兒,日後太子府的東西,一概不能收。"
"為什麼?景琰哥哥說是及笄禮..."
"傻孩子,"賈敏将女兒摟入懷中,"男子贈女子簪钗,那是..."她頓了頓,改口道,"總之聽娘的,明日我親自去謝絕。"
當晚,賈敏與賈母密談至深夜。寶玉和雲珩在窗外隐約聽見"太子"、"聯姻"等字眼,心中俱是一沉。
臘月二十四,是黛玉返揚州的日子。寶玉和雲珩一早就在二門處等着送行。今年不比往年,三人心中都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妹妹,"寶玉趁雲珩去檢查車馬的間隙,低聲道,"這個給你。"他塞給黛玉一本手抄詩集,"我這一年寫的,都...都與妹妹有關。"
黛玉翻開一看,幾乎每首都有"颦兒"、"绛珠"等字樣,頓時紅了臉:"寶哥哥..."
"别急着看,"寶玉緊張得手心冒汗,"等回了揚州..."
雲珩回來時,正看見黛玉将一本小冊子貼身收好。他眼神一暗,随即笑道:"妹妹,這個給你路上玩。"遞上個機關精巧的九連環,"我改良過的,解法與尋常不同。"
黛玉甜甜道謝,将九連環也收入行囊。一時間,三人相對無言,唯有寒風卷着殘雪在腳邊打轉。
"明年..."寶玉突然道。
"嗯,明年我還來。"黛玉會意地笑了,"寶哥哥、雲哥哥要好好的,多寫信給我。"
馬車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街角。寶玉站在原地,手中攥着黛玉還回來的通靈寶玉——那玉上還殘留着她的體溫和淡淡香氣。
雲珩突然道:"寶二哥,你說...妹妹會一直這樣嗎?永遠天真快樂,不被那些污濁事沾染?"
寶玉沒有回答。他想起水景琰熱切的眼神,想起賈母與賈敏的密談,想起太子府那支金玉簪...心頭像壓了塊石頭。
"走吧,"他最終說道,"練字去。妹妹的字已經比我們強了,明年可不能輸給她。"
雲珩詫異地看了兄長一眼——往年黛玉一走,寶玉總要萎靡好幾日,今年竟主動要練字?但他很快明白了寶玉的未盡之言:唯有變得更強,才有能力保護想保護的人。
風雪中,兩個少年的背影漸漸模糊,唯有堅定的腳步聲回蕩在長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