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莺飛草長時,迎來了童生試。天尚未亮,賈府正門已大開,賈政親自送寶玉與雲珩赴考。
"筆墨可備齊了?"賈政難得為兒子整了整衣冠,"進場莫慌,按平日所學作答便是。"
寶玉身着素藍直裰,束發用的是一根青玉簪——那是前日賈琏特意送來的"吉物",說是他科考時戴過的。雲珩則緊張地反複檢查考籃,生怕漏了什麼。
賈母由鴛鴦扶着站在廊下,手裡撚着佛珠:"兩個哥兒第一次赴考,祖宗保佑。"
王熙鳳挺着微凸的肚子笑道:"老太太放心,寶兄弟和雲兄弟這些日子用功得緊,先生都說文章有火候了。"
正說着,賈琏騎馬而來,腰間官牌叮當作響。他翻身下馬,從懷中取出兩個香囊:"帶着這個,提神醒腦。"
寶玉接過,聞到淡淡的冰片香氣,夾雜着些不知名的草藥味。雲珩剛要道謝,忽聽門房來報:"林姑娘派人送東西來了。"
衆人回頭,隻見雪雁捧着個錦盒匆匆走來,向衆人行禮後道:"姑娘聽說二位爺今日赴考,連夜做了些點心,說是考場裡充饑用。"
寶玉接過打開,是兩包桃花酥,形如盛開的花朵,旁邊還擱着兩張箋紙。他展開一看,上面用工整的小楷抄着《禮記》中的句子:"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落款處畫了朵小小的梅花。
"替我謝過林妹妹。"寶玉聲音微啞,小心地将箋紙收入懷中。
賈政輕咳一聲:"時候不早,該出發了。"
貢院前人潮如湧。寶玉下馬車時,忽見一隊官兵簇擁着華貴馬車駛來,行人紛紛避讓。車簾掀起,露出水景琰俊美的側顔。
"小殿下親自來巡場!"周圍響起議論聲。
水景琰目光掃過人群,在寶玉身上頓了頓,嘴角浮起若有似無的笑。他身旁的侍衛高聲道:"殿下有令,今科童生試務必公正嚴明,若有舞弊者,嚴懲不貸!"
這話像盆冷水澆在寶玉頭上。他分明看見水景琰說"嚴懲"時,目光正鎖着自己。
入場後,寶玉被分到東字号舍。狹小的考間裡隻有一桌一凳,牆上還殘留着前考生刻的"拼搏"二字。他擺好筆墨,深吸幾口氣平複心跳。
考題發下,是《論語》中的"君子務本"。寶玉閉目沉思,忽然想起黛玉教他讀這章時的情景。那時她指着"本立而道生"一句說:"二哥哥若能立定根本,何事不成?"
筆尖沾墨,文思如泉湧。兩個時辰後,寶玉交卷出場,發現雲珩已在轅門外等候,小臉興奮得通紅。
"哥!我全答上了!"雲珩扯着他袖子低語,"最後那道策論,正好琏二哥前日講過類似的!"
回府路上,賈琏特意告假來接。聽了二人答題情況,他拍腿笑道:"穩了!隻要不犯忌諱,童生必過!"
果然,放榜那日,賈府小厮飛奔來報:"寶二爺和雲三爺都中了!名次還在前頭!"
賈母喜得連聲念佛,王夫人更是紅了眼眶。賈政雖隻說了句"尚可",但轉身就命人開祠堂告慰祖先。
寶玉卻躲在書房,給黛玉寫信。寫到一半,忽見襲人匆匆進來:"二爺,太子府上來人,說要見您。"
來的是個面白無須的太監,捧着個錦盒:"殿下聽說賈公子高中童生,特賜湖筆徽墨,以資鼓勵。"
寶玉謝恩接過,發現盒底壓着張帖子,上面寫着:"聞君有志科場,甚慰。然功名之路險且艱,望量力而行。"落款處蓋着水景琰的私印。
這看似關懷實為警告的話,讓寶玉握緊了拳頭。他轉身将所賜之物鎖進箱底,繼續給黛玉寫信:"妹妹所贈桃花酥甚妙,同舍考生皆羨。今僥幸得中,然路遠任重..."
幾日後,黛玉回信随揚州特産一同送到。拆開熟悉的淺綠信封,除了慣常的問候,還多了段讓寶玉心跳加速的文字:"聞兄高中,不勝欣喜。家父嘗言,童生雖易,秀才卻難。兄當戒驕戒躁,更上層樓。"字裡行間透着的關切,讓寶玉讀了一遍又一遍。
與此同時,雲珩也在自己院裡收到個小包裹。打開是方青石硯台,附帶紙條上僅寫着"恭喜"二字。顯然賈寶玉和賈雲珩在林黛玉心中的分量已經出現了偏頗。
四月裡,賈府為兩位新晉童生設宴。席間,賈琏多喝了幾杯,拉着寶玉道:"接下來該備戰院試了。我替你打聽了,今年學政大人偏愛《春秋》,你得多下功夫。"
正說着,門房慌慌張張跑進來:"老爺,太子府來人了!"
滿座皆驚。賈政忙率衆人出迎,隻見水景琰一襲月白常服,笑吟吟站在院中:"聽聞貴府雙喜臨門,本宮特來道賀。"
宴席頓時鴉雀無聲。水景琰卻似不覺尴尬,徑直走到上座,還招手讓寶玉近前:"聽聞你文章做得不錯,拿來瞧瞧。"
寶玉隻得取出近日習作呈上。水景琰翻閱片刻,忽然道:"怎麼盡是些經義文章?年輕人也該有些詩賦才是。"說着從袖中取出張花箋,"這是前日林姑娘作的《桃花行》,你且看看。"
寶玉接過,熟悉的清麗字迹刺得眼睛發疼。詩中"願随流水到天涯"一句旁,還有水景琰朱筆批的"好句"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