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意地看着他,以為下一秒他該痛哭流涕地祈求我的原諒。
湯姆走到我的面前,他屈膝跪了下來。
在我以為他會扶我起來的時候,他向我俯下身來,伸出瘦削的手臂,快速地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睜大了眼睛望向男孩沉沉的眸子,脖子上傳來的冰冷讓我的脊背爬上了一批寒意。
“聽我說……如果你掙紮的話,我就立刻對你的脖子用上最大的力氣。”他說這樣的話時,因為緊張,睫毛還在微微顫動。
我瞪着他,然後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昨天的事也好,剛才把你推到的事也好,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他黑色的眸子湧起怒氣,“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故意要針對我,甚至在半夜偷偷地進我的屋子裡,但是如果……你還是要告狀的話……”
他的手指用了一點力氣,指尖越發地冰冷,也顫動地更厲害,額前的汗水沾濕了他的劉海,緊貼在額頭,“……我會在這裡殺了你,然後自己跑走,跑到誰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我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比起被抓,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被餓死才是更容易的事。
但是眼下,我懂得能屈服才是當務之急。而且這隻不過是一個來自十歲男孩子的稚嫩的威脅和恐吓而已。于是我裝作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
湯姆緊繃的身體軟了下來,他的手指微微松了我的脖子。就在我打算立刻溜之大吉時,他再一次扯住我的胳膊,單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不相信你。”他冷冷地擡眼說道,“隻要你一跑出這裡,就會立刻告訴你的父親。”
這可不好辦,我可不希望他真的更信任能保守秘密的屍體。
然而我望着他面無表情的神情時,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驚慌。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感覺到,他對死亡有些超乎年齡的漠然,無論這個死亡是被接受還是給予他人。
我開始了掙紮,并且非常希望女仆能和上次一下發現我失蹤的痕迹。遺憾的事,在這樣的一個深夜,沒有人關注到這個破敗小屋裡發生的事。
湯姆用他的腿壓住了我踹動的腿。他橫着胳膊抵住我的雙肩,一隻手穩穩地扼住我的纖細的脖子。他的臉離我很近,溫熱的呼吸灑在我的臉上。我們兩個都帶着各自不同的慌張與害怕,小眼瞪小眼。
“……不如,你來見見我的朋友吧。”突然他的眼裡帶上了令我不寒而栗的笑意。然後我的耳邊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帶着與地面摩擦發出的粘稠感,像是什麼生物在蠕動。
“晚上好。納吉尼。”他側過頭,對着空氣溫柔地說道。
确切地說,是在對地上一條有些猙獰花紋的棕黑色的小蛇。
我沒想到他居然會養一條毒舌當寵物,和大多數女孩子一樣,我也吓得渾身發抖。
看着我的反應,湯姆松了一口氣。他似乎尋找到我的軟肋,開始變得格外鎮定。他松了我的脖子,說道,“納吉尼最聽我的話了,如果你敢告狀,我就讓它鑽進你的被窩咬你一口。”
我的思想鬥争了很久,最後無力地癱倒在地,并且舉起五指發誓。
他終于放下心來,那條小蛇纏繞上他的手臂,像一條長長的面包繞了他的胳膊一圈。湯姆側過頭看着它,臉上露出少有的柔和的神情。我看着那條吐着杏子的蛇,不由得汗毛直立。
“……我已經發過誓了,你快把它趕走!”我的聲音變得有點尖銳。
湯姆猶豫了一下,他伸手拍了拍那條蛇的腦袋,那條小蛇慢悠悠地晃着腦袋迅速地離開了這裡。離開前它轉頭猛的對我張大了比它腦袋還大的血盆大口,朝我耀武揚威地吐了着杏子。然後“嗤遛”一聲,不知道躲到哪個角落裡去了。
“……”我心有餘悸地摸摸胸口。
“我想你現在可以回去了。”湯姆徹底放下心來,他從地上站起來,并且補充了一句,
“……記住你今天發過的誓。”
我貼着牆也艱難地站起來,哽咽着說,“……你也把我弄傷了,還用蛇來恐吓我,就算我不去告狀,難道你沒有一點愧疚感嗎?”
男孩子疑惑地看着我,而後他偏過了頭,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不情願地說道,“……關于之前把你推到牆上的事,我很抱歉……”
我本該理所當然地接受他的歉意,然而當我看着他肩膀上的交錯着的荊棘痕,它是那麼地鮮亮又觸目驚心,湯姆的道歉讓我也陷入了一瞬間的迷惑中。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對他有所怨恨的呢。
那樣的迷惑一閃而過,我很快有了想法。
“比起道歉和你的威脅,我們做一個公平的交易怎麼樣。隻要你完成一件事,我保證會忘記今天你對我做過的事。”我說道。
“那是什麼?”湯姆問道。
我朝他眨眨眼睛,之前那一閃而逝的迷惑似乎越來越清晰。那藏在潛意識裡的畫面也似乎被撥開了霧氣……狼狽的我躲在草叢後,看着哭的傷心欲絕的女孩子突然踮腳親吻男孩子唇角。我腳下一地狼藉的白玫瑰成為了最可笑的襯托。離開孤兒院後我決定丢棄這段記憶,并把那個曾将白玫瑰遞到我面前的男孩子和那碎了一地的玫瑰花一并被遺棄。可是那個雨天他又來到了這裡。即使我看不到他,每當晚上我站在自己的窗戶邊朝外看去,我想到他就在附近,腦中似乎會一晃而過埃萊娜和他親吻時如童話般美好的畫面,它讓我幾乎無法安睡。那樣帶刺的記憶何嘗不是如同荊棘條一樣抽打在我的夢中。
于是我湊近他的臉,望進黑發男孩的眼裡,朝他一字一句地說了一遍,“親吻一下我的唇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