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窗簾被一把拉開,強光照射在眼皮上。我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女仆彎腰将窗簾向兩邊拉開。
我哼哼唧唧地翻了一個身,趴在那裡一動不動,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坐了起來。
“早安,娜娜。”女仆來到我床邊,幫我穿上衣服。
我看了女仆一眼,發現她的神情和往常一樣,心裡暗自松了一口氣。
“昨天你沒有關好窗戶嗎,娜娜。”女仆說道,“你應該凍死了吧。”
“啊,這個呀。”我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恰恰相反呢。壁爐很溫暖,所以不用擔心我會受涼。”
即使這樣說着,女仆還是将她的手背貼在我的額頭上。我側身掙脫出來,穿上鞋子,大笑着扶着扶手蹬蹬蹬跑下樓梯。
餐桌上,埃萊娜早早地坐在那裡了。見到我來的時候,朝我溫柔地微笑。
“早安,安娜。”
“早安,埃萊娜。”
男人難得在早餐的時候出席餐桌上,他簡單地詢問了我和埃萊娜的近況。
“我也給你請了私人教師,安娜。”男人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不願意去修道院的。”
“謝謝,爸爸。”我往一塊面包上一點一點地塗抹上黃油,“我确實不喜歡去修道院。”
女仆端上了牛奶,男人往椅子上一靠,點上一支雪茄,悠閑地微眯了眼。
“埃萊娜,你還記得艾倫公爵嗎?”
埃萊娜将刀叉放在盤子兩邊,用手巾揩了揩嘴角,“我記得艾倫夫人曾經是我的第一次舞會的引導人,我對她映像很深刻,爸爸。”
男人微微一笑,雙掌交疊,“早上我路過公爵府邸,正巧遇見公爵和公爵夫人從裡面出來,他們和我談起了你,埃萊娜,我記得你上一次和他們見面應該是兩年前吧,想來也确實有些時日了。公爵夫人提出很想見見你,艾倫公爵也正有此意,我答應了他們的邀請。我想你也需要偶爾出去散散心,不是嗎。”
“爸爸!”埃萊娜垂下眼簾,“也許你應該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哦?”男人挑了一下眉毛,“那麼埃萊娜你對公爵的邀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這個時候我也停止了用餐,準确的說是低頭看着盤子裡的食物,豎起了耳朵。
隔了好長一段沉默,我聽見埃萊娜“嗯”了一聲。
“你這是什麼意思。”男人皺了眉頭。
“不,爸爸,我想你誤會了。”埃萊娜擡頭朝他露出一貫的微笑,“能被艾倫公爵邀請是我的榮幸。”
那頓飯結束的很愉快,氣氛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埃萊娜照樣和男人有說有笑。
過了幾天,管家又為我和埃萊娜添置了幾件衣服,其中包括騎馬服。這很顯然是針對埃萊娜設計的,對沒有馬駒的我來說毫無意義。到了埃萊娜要出發去公爵家的那天,我聽見樓上傳來沉悶的房門關閉聲,然後是男人揉着額頭從樓梯上走下來,沒有看到埃萊娜在他身後跟着。我慢悠悠地走出來,裝作驚訝地看着男人,“怎麼了……爸爸?”
男人的表情有些煩躁,他揮揮手,顯得有些匆忙的往門口大步走去,到達門口時,他的手抓住門的邊緣,突然停下了腳步。略一沉思,轉頭對我說道,“你,代替你姐姐去。”他說完不容我變态便走了出去。
房間裡壁爐裡的火已經熄滅了,我站在床邊,女仆往我的腰上一圈一圈緊緊纏着腰帶,裙子像傘一樣撐了起來,我連大口呼吸都顯得十分艱難。女仆幫我打理好了頭發,我向她打聽埃萊娜的事,她搖搖頭,“說實話娜娜,這件事我也不清楚。”我想了想,沒有說話。在出發之前我來到了埃萊娜的房間,床幔沒有被卷起,可以隐隐看見埃萊娜蜷縮在被子裡,聽到腳步聲她的身體顫動了一下。
“埃萊娜,是我。”我卷起床幔坐在她的床邊。
“安娜。”埃萊娜的氣色看起來沒有很差,隻是額頭上因為過度捂着被子沁出了細細的汗水,“爸爸……他怎麼樣?”
我微微一笑,伸出手将手背貼在埃萊娜的額頭,冰冷的觸感使得她的脖子稍稍縮了一下,她美麗的眸子帶着濃濃的疑惑和不安。我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似的放下了手,“爸爸他有一點生氣,不過我想令他更為擔憂的應該是埃萊娜你。”
埃萊娜的眼眸黯淡了下來。
門外傳來女仆叫我的聲音,我連忙從床上站起來,“好好休息,姐姐,這件事我會幫你的,不用擔心。”我狡黠地朝她眨眨眼睛。
在我轉身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帶着濃濃的鼻音的話語,“……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我不情願但也許這是我唯一一次能夠反抗的機會。”
我驚訝地轉頭看了埃萊娜一眼,想起那個在樹上哭哭啼啼不下來的女孩子,難道是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我那親愛的姐姐,以至于她除了給我以過度溫柔和懦弱的形象不再有别的印象,當我聽到“反抗”一次從她的粉嫩的嘴裡說出來,我的心裡産生了濃濃的不安。
公爵府邸門口,下馬車的時候我用手帕擦了擦手心的汗水,也許任何一個街邊的路人無法從我的昂貴的裝着上看出我曾經不堪而貧苦的一切,然而我相信細節仍舊可以被公爵夫人所捕捉。男人看出了我的緊張,他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一位上流社會的女士要想自如地交談,首先要做到的是不能質疑自己。”
黑色的雕花鐵門在眼前打開,有管家領着我們進去,我跟在男人後面,踏着閃亮的地闆,客廳的牆壁上鑲滿了鏡子,橢圓形的桌面上蒙着金絲縧的天鵝絨毯子。這些景象帶着迷幻的感覺纏繞着我使得腳步變得沉重,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以一個被重視的角色去接觸上流社會的人士,與每個舞會上躲在角落裡不同。女仆打在腰前的系帶不知什麼時候松了,我匆匆忙忙地将它重新打好結卻沒法像原來那麼好看。
如果按照接下來的發展,無疑我會和男人坐在松軟的沙發上,保持着端坐的姿勢接受着公爵和公爵夫人有意無意的打探和審視,我的許多細小的破綻,比如指甲邊緣永遠洗不掉的淡淡的印泥色,比如端茶時食指和拇指無法協調好以及從大幅度晃動的茶水平面就可以看出我不符合一個貴族少女應有的力度與矜持。不過他們也隻會微微一笑,各種對自己揣測也隻會落在我忐忑的心裡。
然而就在我的腳還未踩上客廳中央的天鵝絨地毯上時,一雙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一個男孩子,準确的說是一個小紳士,他的金黃的頭發抹了發蠟服帖地覆蓋在腦袋上,五官很精緻,白皙的皮膚以及良好的氣色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出他養尊處優的生活。
“你,不要踩髒我們家的地毯。”
我驚訝地看着他的出現,好半天才微張了嘴,語氣中帶着壓抑的怒氣,“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