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小姐忽然身子不适,三小姐請表小姐代她上場,要拿下祖母綠頭面送給老太君。”
這番說辭真是滴水不漏,姚雪喬哪有拒絕的餘地。
劉小姐本就是聽說她技藝不精,自告奮勇加入她們的。
若她再扭扭捏捏不肯上場,便是刻意拿喬作怪,不想成全裴雲菁的一片孝心。
裴雲菁孝心真不真她不知道,倒是存心想作弄她,害她出醜。
姚雪喬心中惴惴,推脫不了隻好跟着侍女過去。
褚昭和袁桓也一同跟來,說是要臨時傳授她幾招獨門秘技。
褚昭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姚雪喬聽得雲裡霧裡,也沒領悟多少。
反倒是袁桓簡潔明了,“眼睛追着馬球,心無旁骛,找準機會撈回來,交給你信任的人即可。”
反正以她半吊子的水平,也沒人指望她進球,這種決定勝負,肩負重任的事交給裴雲菁便好。
她最愛出風頭。
“多謝袁表哥指點。”
兩位表哥在更衣的屋舍外止步,姚雪喬進屋穿戴,裴雲菁從屏風後繞過來,領袖風範十足。
姚雪喬揪着不合身的衣服,疑問:“劉小姐原先好端端的,生的什麼病?”
裴雲菁似被踩中尾巴,差點跳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說的好像她的病與我有關系。她可比你強得多,你來替她倒黴的是我,你以為我願意?”
“正好,我也不願意。”說完,她伸手去解腰帶。
“你……”裴雲菁咬咬牙,到底軟下來,按住她的手,“好了,就當我求你。一會你隻管騎在馬上,什麼都不做,既不會傷着也不會出醜,這樣總可以吧?”
傻乎乎待在那才出盡醜态,姚雪喬不松手,等她說實話。
“彩頭任你挑選,我隻要赢。”
裴雲菁目光灼灼,拽着她湊上來神神秘秘道:“當然,你要肯出力幫幫我更好,你也不想輸給紀湘沅,不是麼?”
紀湘沅與她無冤無仇,姚雪喬說不是,被她衣裳的熏香吸引,“好奇怪的味道。”
“沒見識,這可是西域異香。”
裴雲菁嘟囔着嘴,哼一聲繼續道:“你當紀夫人等不及似的,提前帶她回京做什麼,還不是聽說陛下放話年底前務必給堂哥定下親事,擔心别人捷足先登了呗。”
刻薄,輕蔑,還有些莫名其妙的沾沾自喜,好似裴承聿是什麼人人争搶的仙桃。
姚雪喬沒忍住嗆她:“與我何幹?”
裴雲菁盯着她的臉看,不看出撚酸吃醋的痕迹不罷休,“你少裝蒜,堂哥不讓我提,難道你還真以為我忘記你和他在船上那點事嗎?”
她指的是那艘烏篷船,姚雪喬被噎住,其中内情無法言說。
裴雲菁隻當她默認,推她出去。
到球場上,雙方會面,姚雪喬一眼看清為首的女子。
正是紀湘沅。
裴雲菁對和裴承聿有牽扯的女子敵意很重,裴承聿是那誘人的仙宮蟠桃,她就是桃園的守林人,總是嚴防死守生怕有人啃上一口。
這片桃林她隻放許盼兒進入,因此她們二人配合默契,一左一右死死防住紀湘沅,不給她碰到球的機會。
因皇帝熱愛,馬球風靡全國。
姚雪喬身為官宦人家的女兒,多少會一些。
但她沒什麼勝負欲,赢了自然好,輸了又何妨,做不到裴雲菁那樣喊打喊殺,非要搶來那顆球。
她舉起球杖試圖插手,卻又不會真的觸碰到那顆人人争搶的球,盡量保持人與馬遊離在紛争邊緣,不受牽連。
可球是不長眼的,莫名其妙落在她的球杖邊。
姚雪喬想起袁桓的話,四周人人虎視眈眈,她别無選擇,隻能信任裴雲菁。
但裴雲菁辜負了她的信任,忽然愣了一下,球杖揮太慢。
好在許盼兒眼疾手快,擋住紀湘沅,卻又将球還給她。
姚雪喬宛如拿了燙手的山芋,沖又沖不出去,裝模作樣闖了下,掉頭逃跑。
球當然是帶不走的。
但是裴雲菁火眼金睛,這時卻被她的一套假動作繞進去,率許盼兒緊緊追趕她。
姚雪喬隻好拿起球杖指給她,紀湘沅已經趕着球掠過,英姿飒爽。
裴雲菁和許盼兒對上眼神,高高揮起球杖。
而紀湘沅早已擦身而過,裴雲菁沒有半分收斂的意思,眼神透着兇狠。
姚雪喬本能後退,但為時已晚。
身下的馬被擊中馬腿,發了瘋似的嘶鳴,高高擡起前蹄,朝滿面驚愕的裴雲菁踏去。
紀湘沅調轉馬頭想去搭救,反而驚到了姚雪喬的馬,使其更加瘋狂。
姚雪喬情急之下拽緊缰繩,指甲嵌入掌心,幾乎要斷裂。
可她的力氣隻是杯水車薪,電光火石之間,馬踢翻裴雲菁,隻聽她慘叫一聲。
少女墜落,在地上翻滾幾圈才停下。
又是一聲,是紀湘沅。
好在她已有準備,死死抱住她身下那匹馬的脖子,才沒摔下去。
馬球場頓時亂作一團,貴女們紛紛縱馬後退,發狂作亂的馬劇烈喘着粗氣,在禦馬夫控制下還不消停,直到将姚雪喬甩下才安生。
姚雪喬跌坐在地上,連腿都是軟的,天地在耳邊震顫,浮生萬物飄渺遙遠抛卻她。
她雙眼空洞地看着鞋履裙擺自她眼前紛亂掠過,走向裴雲菁。
唯有一雙走過又折返,定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