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霁手上力道更緊,忽而開口,“大人希望我有正常人的溫度麼?”
尚新阕卻像聽了一個笑話:“聒噪。”
迎霁聲音悶悶沉沉:“那就是希望了。”
“随你。”
*
淩晨,迎霁站在洗漱台旁,若有所思看着對面的李庭。
不過短短幾天,李庭的記憶已經缺失了很多。
就和他那些死去的同學一樣,沒過多久就會将之前的所有都忘得幹淨。
李庭的魂魄飄蕩在半空中,遠沒有迎霁初見他時的鮮活。
“你需要我怎麼做?”
迎霁簡短概括:“明晚去找趙靖,吓他,想辦法問出錢望來的蹤迹。”
“可我有點怕趙老師。”
李庭開始不安地晃蕩。
“無礙,我會守着你。”
“那、那好吧。”
許久,李庭才點頭應下。
次日,晚自習下,迎霁輕擡下巴示意李庭,随即關閉了樓層的電閘。
“怎麼停電了?”
“啊?對面那棟樓還有電。”
“算了,走吧快走吧。”
走廊上的聲音小去,趙靖借着門外透進來的微弱的光亮在桌上摸索着手機。
才碰到邊緣,擡手就要抓起手機,手背卻蹭到了什麼冰涼的物體。
趙靖加快了動作,撈起手機打開了手電筒。
冷光刺破黑暗的刹那,趙靖鏡片上倒映出一張潰爛的臉——李庭的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開,唇瓣和臉上有蠕動的白色蛆蟲。
“嘔——”
趙靖随即連退幾步,帶落了桌邊的未蓋的水杯,杯子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裡面的茶水瞬間倒了出來,沾濕了一截褲腳。
“趙老師,你還記得我的數學試卷嗎?”
李庭口吐舌頭,拖長了尾音。
趙靖須臾反應過來,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你是李庭?”
李庭驚住,轉瞬恢複了少年人的模樣:“趙老師,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我怎麼會忘記呢?畢竟……你是我的學生。”
“趙老師……”
門外迎霁忍不住扶額,李庭怎麼像是要被“策反”了。
幸而李庭及時刹住車:“那天要不是你叫我放棄高考,我也不會選擇跳樓!”
“李庭,我希望你明白,明德實驗中學按理來說隻出優等生,我隻是看你志不在此,幫你分析而已。”
趙靖說罷俯身撿起地上的水杯:“你今天是來看老師的麼?”
身體越來越涼,李庭猛地搖頭。
不,他是為了幫迎霁才見的趙靖。
對了,還有錢望來。
“你不配為人師!”李庭按照迎霁所教,道,“你唆使學生跳樓自殺,他們死後你還利用他們的魂魄……你還不放過他們!錢望來……你把錢望來弄哪裡去了?可憐他還把你當做恩師。”
趙靖輕輕搖頭,目光緊緊盯着李庭:“這可不能胡說。”
“趙靖,别裝了!六年前那個吊死在銀杏樹下的女老師,不就是你逼死的麼?”
氣息微亂,李庭攥緊拳頭,而趙靖正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将他說的話一一否定:
“這裡是學校,我是老師,又是班主任,怎麼可能希望自己班的老師自殺呢?逼?怎麼逼呢?
而且,當老師就要作好受苦的準備,如果一小點苦痛都承受不了,那麼,她确實不應該再出現在這裡——明德實驗中學。”
“你……你……”
李庭氣結,趙靖卻朝他逼近,語氣更顯森然:“李庭,你呢?你又為什麼會回來?是來找我洩憤的嗎?可是……”
趙靖在李庭身前半步停下:“我是你的老師啊。尊師重道,你竟然都把他忘了麼?”
“尊師重道,尊師重道?”
李庭重複着這四個字,從他入校學習開始便被教導要尊師重道。
可如果師無德,還有必要尊師麼?
“還是說,是受人指使?”
趙靖突然摸出一張泛黃的符紙,符紙上有血色符文,就在李庭愣神之際,趙靖将符紙快速打向李庭額頭。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紅光閃現,李庭再睜眼時,發現自己被拽到了迎霁身後。而趙靖的符紙在半空中自燃起來,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趙老師,”迎霁慢條斯理把玩着手裡的紅繩,“欺負學生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趙靖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原來是你?我就知道學校混進來了不該來的東西。”
“呵,”迎霁冷哼一聲,卻在目及尚新阕時嘴角一撇,“尚老師,他說我是不該來的東西。”
趙靖循着迎霁視線而去:“哦?尚老師怎麼和他混在了一起?這可不符合學校的管理規定呐。”
“私自拘人魂魄,化為己用,是為大忌,”尚新阕摩挲着腕上紅繩,嗓音淡淡,卻透露着一股威嚴,“至于學校裡的建築,操場之下,埋藏着什麼?學生宿舍樓,禮堂,操場分居北、東、西三方,這才是亡魂無法離開學校的原因吧?
三角形成閉環,聚陰卻養人,你,或者說你背後的人想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