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滴越下越密、越下越急,漸漸地掩蓋了其他聲音,全世界好似隻剩下刷刷的雨聲。
臨近午時,咯吱一聲,門開了。
耿季走了出來,他瞟了眼乖乖躺在麻袋上的三隻狗,恩!今兒不錯!可以加肉!
他撈起散落在地的針線、皮靴、和皮毛放進竹筐,随手擱在凳子上,随後走進廚房燒水洗漱。給落哥兒也擦洗後,他取下一隻竈頭上的山雞熬肉粥,把東西都放進鍋裡,又添了柴讓它自己慢慢熬着。
耿季回到床上看着落哥兒睡顔發呆,手指湊近他臉頰,臨空描摹他的眉眼,心裡卻想着家中瑣事。
從他爹過世後,家中日子确實過得艱難了些,幸得師傅教授了一身武藝讓他們得以熬過那段艱難日子。他偶爾也會留些小獵物或是沒人買的内髒給家裡人補補,這才沒拖垮家裡人的身體。
其實當時他爹是有希望活下來的。他特地去看過,沿着痕迹一路尋過去,發現他爹恍惚中摔倒過,走岔了路,倒走了二裡地,地上斑駁的血迹很明顯。
如此耽誤,即使後面他們用了黃芪、人參、驢膠等昂貴的藥材,又雞、蝦、魚、蛋等各種食材輪番給他補身體,也隻是讓他多活了幾個月。
為此家裡也欠下了巨額外債,當年村裡稍微富裕一點的人家都被他們借了一個遍,也為此與大伯家決裂。
要說後悔嗎?他想家裡沒一人是後悔的,哪怕是一絲希望他們也想嘗試。
現如今家裡債還清了,也小有積蓄。嫂子又有了身孕,他也有了一生相伴之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他想,這次打着狐狸後就減少上山的次數,停下腳步,歇一歇。山中到底清苦,他也不願小夫郎多待。
還有他堂哥的事也得早點搞定,畢竟那兩人年紀也不小了,翻年堂哥就二十了,也不知年前能不能搞定。
他那潑皮的伯娘和工于算計且薄情的堂弟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看來這事還得多琢磨琢磨。
雜七雜八的想了一大堆,時間已悄然流逝,直到肚子咕噜噜唱起空城計他才回過神來。
耿季連忙起身瞧了眼天色,午時已過。
他回廚房瞧鍋裡的粥,還好!還冒着熱氣,他趕緊撒了些鹽,嘗了一口,差不多後拿來大碗舀了兩碗放一旁,又提起鍋去給大橘它們喂食。最後還剩下兩小碗的樣子,耿季提回去拿碗舀出來,洗鍋摻水,放蒸格,添了柴繼續溫鍋裡。
耿季把飯放桌子上,進房輕聲換醒睡得呼噜呼噜的小哥兒,看他睡眼惺忪地醒來,耿季嘴角噙着笑意,伸手攬着人拿過床頭的衣服披他身上
。
落哥兒混沌中,尋着他的動作恍惚地穿衣起床,直到坐在凳子上,一手捏着耿季遞過來的筷子,一手捧着微燙的陶碗,才被指尖的觸感喚醒混沌的神智。
擡眸看着耿季埋頭喝粥,赧意後知後覺開始泛濫,他慌忙低頭抱着碗喝粥。碗裡的粥冒着熱氣,帶着肉香味直往鼻孔鑽,攪得本就咕噜噜的腸胃更加嚣張。
頓時什麼情緒都沒了,隻急切地端碗刨粥,直到碗裡的粥過半,腸胃不再造反,他才夾起碗裡的雞肉慢條斯理啃着,啃完肉又嗦了兩口才仍給蹲坐在一旁的三隻狗。
大白占據有利地形,一馬當先,叼住了第一塊骨頭,大灰嗷嗚嗷嗚擡頭去搶,大白龇着牙抖唇低嗚,大灰搶肉的動作一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夾着尾巴灰溜溜轉移陣地,蹲坐在落哥兒腳下。
落哥兒看着它們擡頭與耿季對視一眼,兩人相視而笑,随後兩人三狗玩起了你丢我追再你争我奪的戲碼。
一頓歡樂的午飯過後,兩人跟上午一樣,一邊聊天一邊做事,當然是落哥兒做事,耿季在一旁偶爾翻翻這個顔色的線,偶爾又扯扯另一種顔色的線,一不小心就把幾種線攪合到了一起,迎着落哥兒不善的目光,又心虛地一點一點解開。
……
而被兩人談論過的沈君禮終于尋得機會,趁着安哥兒去蔣屠夫那的功夫跟邱蘭搭話,成功套得安哥兒家裡信息。
“你怎麼過來了?不用巡街?”安哥兒背着肉回來,遠遠就瞧見沈君禮帶着竹笠,站在攤子下跟邱蘭說話,待他走近後又閉口不言,他按耐住疑慮問道。
“這不是下雨嘛!街上也沒多少人溜達,都匆匆買完東西就回家,我們沒啥事,就過來看看。”
沈君禮麻溜的走過去幫他卸背簍,随口回道。
安哥兒聞言挑挑眉,轉身笑呵呵看着他,不動聲色道:
“是嗎!剛跟二嬸聊什麼呢?”
沈君禮瞬間卡殼,死腦快想!
在安哥兒愈加疑惑的目光中他靈光一閃,低聲道:
“我剛跟嬸子講牛角村的案子呢!”
沈君禮壓低嗓音把事情講的跌宕起伏,又說他是如何透過現象看本質,又如何機智勇猛的抓住同謀,抽絲剝繭的尋得真相。
安哥兒和邱蘭完全被引去了心神,沉浸其中,就連剛剛舉着傘過來買鹵肉的婦人、漢子也被吸引了心神,靜靜聽着。
衆人聽完一陣唏噓,這兩天牛角村的案子鬧得沸沸揚揚,完全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多事,居然還有人謀财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