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麼不叫我哥?”
江塵含笑望着程赤的側臉,眼神裡帶了一絲叫人難以察覺的戲谑。
程赤:“……我……”
他被那充滿挑逗的語氣壓的縮回頭去,懊悔和恍然一齊的從好幾年前的那個夏天翻湧上來。
他怎麼就忘了呢,怎麼就忘了江塵……
江塵能細緻的不厭其煩的教自己改錯題,也能在學不下去的晚自習後,狡黠捏着自己的手對老師真誠的笑。
江塵會一臉嚴肅的用筆敲自己的金考卷,提醒自己别再發呆了。也會站在琳琅炫目的燈光下,對着自己溫和的勾起嘴角,唇邊的兩汪梨渦裡盛的卻都是濃墨重彩的叛逆和勇氣。
他對自己說,“程赤,我們逃走吧。”
江塵看着最最穩重靠譜,内心卻裝着一肚子的壞水兒呢。
他膽子多大啊,他多浪漫啊。和江塵比起來,程赤覺得自己就是個束手束腳的膽小鬼,那些年少氣盛的英雄主義終是在高考前的夏天潰逃,退場的狼狽又倉促。
但程赤嘴可硬了,嘴硬也是優點,至少可以讓你在一無所有的時候強裝體面。
“啥哥不哥的,我吃飽了,下去給我室友整點兒菜對付口。”
程赤掀開毯子的動作很利落,可還沒等他翻身下去,江塵便一把抓過了他的手腕兒,語氣别扭生硬。
“你要給他做飯?”
程赤覺得江塵問的有些莫名其妙了,睜大眼睛望着他。
他是真不覺得給邢長樂做點兒飯算得上啥。他那室友年紀本來就小,每天早出晚歸的沒個正形,也不見他工作,幾乎沒有收入來源,每天就一個人窩在房間裡啃那些極不健康的速食。
程赤看着他,有點兒覺得看着了前幾年還沒遇見江塵時的自己。
但很奇怪的是,他當時可沒覺得自己可憐。程赤覺得這挺正常的,這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比他可憐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就他這點兒煩惱,算得上什麼啊?
可是現在看着邢長樂受苦,看着他瘦的骨頭都支棱着的樣子,程赤枯竭在心裡的那點兒英雄主義就重新沸騰起來了。
他本來就比邢長樂大,照顧着那孩子點兒,不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嘛?
可江塵似乎卻不覺得這事天經地義,他攥着自己腕子的手愈發緊了,聲音一字一頓。
“你要給他做飯?”
程赤不明白自己又哪兒做錯了,但他本就對江塵有愧,火爆脾氣也施展不出來,隻好低下頭裝聾。
他頭低的都有些發暈了,江塵還是沒繼續說話。而就在程赤按耐不住想問江塵到底怎麼個事兒時,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卻突然松了。
江塵走了。
房間裡難得的安靜,邢長樂總是呆在廁所裡鼓搗好一會兒他那個非主流的造型,江塵也不說話了。
于是程赤便重新披上毯子縮在沙發上。他想,家裡可能還剩下幾個雞蛋呢,煮幾個雞蛋給邢長樂吃也行,如果有蝦就更好了。
他有點兒搞不懂江塵對邢長樂那麼大的敵意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江塵真是個挺溫和的人,他對誰都沒什麼特别的情緒。
程赤正胡思亂想着,廚房裡“滋滋”冒油的聲音傳了出來,微波爐似乎是“叮”了一聲,家裡的氛圍頓時變得鮮活起來。
他吸吸鼻子,聞到了飯菜誘人的香味兒。
然後又過了幾分鐘,江塵從廚房裡走出來了,還端着個盤子。
程赤有點兒呆滞的看着江塵解圍裙的動作,又伸長了脖子去看那盤裡的東西。
是很簡單的雞蛋炒蝦仁,看起來挺清淡的,還冒着濃郁的蛋香和油香。
“你晚上吃的少,有沒有餓?”
江塵把一雙筷子放在盤邊,背着身和他講話。
“要是餓了我再給你撥點兒,别吃多了,這盤我炒的油大,可能不太好消化。”
程赤連忙搖搖頭表示自己不餓,鬼使神差的問江塵,“你咋還帶了圍裙?”
程赤自己心裡清楚,他們家裡肯定沒圍裙這玩意兒。一是他忙,邢長樂又不吃什麼正常東西,家裡基本沒人做飯。但最主要的還是……
他和邢長樂都是實打實的懶漢,生活都是糊弄了事,咋會用這麼精緻的東西?
江塵一點兒沒閑着,又不知道從哪兒給他倒了杯牛奶來。程赤接過杯子,還是溫熱溫熱的。
“随身帶的,不然做飯衣服會染上味兒。”
江塵很淡定的回答着,仿佛随身帶圍裙是什麼很正常的事兒一樣。
程赤:“……”
他這個話唠一時間都沒招了,隻好垂着頭一個勁兒的喝牛奶。
“謝謝,其實我來就好了,還麻煩你那麼多……”
程赤真是挺愧疚的。他這個大好人前男友,被分手了還千裡迢迢的跑到國外來,甚至還帶着圍裙……給自己和自己的室友做飯。
這年頭備胎都找不着這麼殷勤的了,更何況是江塵啊,江塵多優秀啊,現在咋就跑到他這個老鼠洞來炒菜了呢?
于是他說着說着語氣又開始急起來,“你自己還沒吃飯吧呢,我這頭沒啥事兒了,你快回去休息。”
“程赤,”
程赤還沒說完,江塵便接過了他喝空的杯子,認真的回答道。
“你身體不行,多休息會兒,别在廚房聞油煙,知道嗎?”
這怎麼行呢,他的身體能有江塵金貴嗎,程赤覺得自己就是個糙人,挺抗疼抗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