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低頭去吻程赤的眼睫,後者很乖的沒有躲,可能是已經沒力氣做什麼動作了。
“肚子難受嗎,是不是怕吃完東西肚子痛?”
“嗯……”
程赤的聲音悶悶的從他胸前傳來,聽起來竟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感。
江塵心疼壞了,一遍又一遍的摸着程赤被汗浸透的頭發,心裡像是被小貓爪子撓過一樣的酸脹。
“喝一點好不好,我給揉着,不會肚子痛的。”
“你騙人……”
程赤小小的聲音傳出來,“吃完雞蛋羹現在都吐了,喝完粥肯定還要吐。”
“不會的,不會的好不好?”
江塵耐心的像是在哄孩子,“你吃雞蛋羹吐是因為發燒,不是因為肚子不舒服。喝了粥肯定不會吐的,嗯?”
“嗯……”
程赤的發頂在江塵胸前輕輕蹭過,微微的癢。
江塵于是松了口氣,“小赤,還記得體溫計放在哪裡嗎?”
“測一下溫度,要是很高的話待會兒我們休息一下就去醫院。”
他話音未落,懷裡的身子卻猛地僵硬住了,過了好久都沒傳來什麼動靜。
江塵心下一沉,拍拍程赤的背,“不舒服?是不是胃難受了?”
程赤還是沒回答,硬邦邦的身體在他的懷裡瑟瑟發抖。江塵又忍不住的開始心疼,溫熱的手貼在那人冰涼的上腹一下一下的揉着。
“……不去……”
“什麼?”江塵沒聽清楚,低下頭去貼程赤燒的通紅滾燙的耳垂。
“我說我不去……”
程赤很孩子氣嗆他,聲音聽起來莫名的有些發悶。
“我不去醫院。”
江塵心說那怎麼行,要是發高燒不去醫院是真的會有危險的,更何況這裡這麼冷,程赤體質又差的很。
再說了,就算是這次不去醫院。那一周後呢?一個月後呢?江塵一定得領着程赤去把胃鏡做了,越早越好。
要是能早點兒好好治療,或許他的程赤就不用再受這麼多的罪了。
但程赤看起來真的特别抗拒的樣子。他的鼻頭很紅,整張小臉都紅通通的,應該是高燒的緣故。
他眼角似乎還挂着幾滴很小的,透明色的眼淚,不知是生病太難受了,還是不想去醫院,太委屈。
但這哪哪兒都不是江塵忍心看着的。
于是江塵伸出另一隻空餘的手,極其溫柔的用柔軟的指腹拭去了程赤眼角的淚。
“好,我們不想去醫院就不去醫院,”他反複揉捏着程赤的手指,動作親昵而又熟撚,像是已經在夢裡做過很多遍一樣。
“那小赤,你總得讓我給你量量體溫吧?”
程赤呆呆的看着他,很輕很輕的,用嶙峋的指骨去勾他修長的食指,算是回應。
“噢……”
他燒的有點兒懵了,盯着江塵在他面前放大的俊臉看了很久,才小小的翻了個身,皺着眉頭掀開了自己的上衣領子。
“我記得……”
程赤太瘦了,上半身瘦的幾乎一點肉也沒有,隻比上輩子遇着他時好了一點點。
他的鎖骨又平又直,兩片頸窩深深的凹陷進去,皮膚燒的很紅。程赤衣服穿的又很寬松,江塵稍稍往裡瞥一眼,就能看見瘦的根根分明的肋骨,連中間的肚子都是軟綿綿塌陷進去的。
程赤高中的時候雖然也瘦,但是隻是體脂率低了點兒,腹肌還是很漂亮的。
可現在,現在,怎麼就……瘦成這樣了呢?
江塵眼睛發酸,不敢再看下去,隻是抱着程赤的手臂收的越來越緊。
程赤自個兒滾了半天,終于從腋窩裡把溫度計給抽出來了,把那燙乎乎的玩意兒遞給江塵時,還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當時測完體溫後實在太難受了,自己好像就直接……
順手把體溫計重新塞回腋窩裡去了。
“辛苦我們了,再測一遍好不好?”
江塵盯着上面将近飙升到三十九度的數字,心下一沉。而程赤乖的不可思議,乖的仿佛之前那個張牙舞爪在樓梯口跟自己吵架的人被魔法變沒了一樣。
“噢。”
程赤擡起右手的胳膊,汗濕粘在一塊兒的睫毛朝着江塵眨,示意他把體溫計給塞回去。
江塵心都快化了,甩了幾下溫度計,見水銀液已經低于刻度線後,輕輕的捏過了程赤的小臂,把溫度計重新插回了他的腋窩。
“等五分鐘,”
江塵說着,擡手看了看腕表,“肚子還痛的厲害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程赤的寸頭從他的懷裡探出來,表情看上去很糾結,可他咬了會兒嘴唇,還是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行。”
程赤願意吃東西,江塵就很高興了。
這倒真不是因為江塵容易滿足。主要是上輩子程赤得胃癌後,吃啥吐啥的樣子實在是給他留下太大的心裡陰影了。而這就導緻他現在對那人産生了一種……
堪稱的上是很奇異的喂食癖。
江塵并不是個喜歡做飯的人,與此恰恰相反的是,他平時一個人住的時候都是吃外面的菜比較多。他覺得做飯很麻煩,又浪費時間。
可要是給程赤做飯,那江塵就很樂意了。一想到他煮的東西能填飽程赤的肚子,能讓程赤看起來别那麼瘦兮兮的可憐,能讓程赤的身體好一點點兒,江塵就覺得很幸福。
其實不僅僅是喂食,江塵對于“好好照顧程赤的”這件事兒幾乎成了個執念。可能是上輩子的悔恨和痛楚實在留的太深,這輩子的江塵,隻想把……
把程赤好好的護在自己身下,好好的照顧着,好好的,幸福的和他一直在一起。
這就夠了。
江塵的生命,江塵的後半輩子,隻要兩個人就夠了。
“我去給你煮粥。”
他拽過一旁的枕頭,動作溫柔的把它給墊在程赤的身下,又把那人黏膩滾燙的小臂輕輕的埋進了被子裡。
“唔……”
程赤喉嚨裡溢出一聲斷斷續續的氣音,聽起來黏黏糊糊的。
然後他用胳膊肘撐起上半身,右手手指去勾江塵的手腕兒。
“你别走……”
江塵的心“咚”的跳了一下。
他回頭,程赤半張臉還埋在被子裡,隻用微微露出來的小半張臉看着他。
程赤的長相其實是那種完全不顯柔和的類型,反倒是更偏向酷拽帥氣的。他面部線條偏硬,卻因為常年體弱胃病消瘦的緣故,顯出幾分與氣質極其不符的孱弱感來。
他就這麼看着他,狹長的眼睛由于發燒濕漉漉的,眼尾冒着虛弱的紅暈,淩厲的頸部線條順着大衣領子滑進被子裡,然後就是一片令人遐想的純白。
此刻的程赤,竟像極了一匹沒打到獵物的小狼,正委屈吧啦的趴在自己身前,用被雪糊的亂七八糟的尾巴蹭着自己的胸口。
江塵的喉結不經意的上下滾動了一番,原本就黑漆漆的眸子變得更加幽深。
“小赤怎麼了?我去給你煮粥,馬上就回來,嗯?”
江塵壞心眼兒的蹲下來看程赤,笑的特别特别溫柔,仿佛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一樣。
“我是說……”
程赤的臉本來就紅,現在更紅了。他的耳垂甚至紅的像狐狸尾巴上的那圈兒頂毛,一點一點的撓着江塵快軟成一汪水兒的心。
“……”
程赤有點詞窮了。他其實自己都不太清楚為什麼不想讓江塵離他太遠,心裡矛盾别扭成了一團。
老天,江塵可是他的前男友啊,還是隔着千仇大恨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