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門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縫隙，剛好露出正殿的花窗。胡小七往裡瞟了一眼看，雕花軒窗上倒影着一個婀娜多姿的美人剪影，伴着悠揚的歌聲，在這朦胧月色下，更是引得人移不開目光。

“回陛下，是今日入宮的秀女，左相家的女兒，名叫楚依依，被皇後娘娘安排在了披香殿。”

“丞相家的女兒啊......”朱焰望着那道虛掩的殿門出了神，琉璃燈影在他眼底碎成星光點點。

胡小七攥着燈柄的指節發白，往前走了兩步：“陛下，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寝宮休息吧。”

朱焰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說：“你們先回去吧，朕今夜便宿在這裡了。”

“這......”胡小七面露難色，跪在他面前，說道：“陛下，秀女剛剛進宮，尚未冊封位分，按禮制，還不能侍寝啊陛下。”

“那就現在冊封，傳我口谕。”朱焰擡手撫上殿門前的白玉獸首，月光沿着他指尖流淌，“秀女楚氏，姿容秀麗，才情出衆，着封為正三品貴嫔，賜号洛。”

洛川之神女，若此之豔也！

皇帝陛下，怕是瘋了。

開國至今，還沒見過大晚上連殿門都還沒進，就在門口對着影子冊封嫔妃的皇帝。

胡小七如今已經詞窮了，再也找不到理由阻攔朱焰走進那道門。看着朱焰推門的背影，他知道，皇帝陛下一旦踏進那殿裡，便再也出不來了。

隻能希望這洛貴嫔不要像前朝的妖妃，禍國殃民了。

“你是......皇帝陛下？”

朱焰推開殿門，楚依依正坐在窗下，對着月色低聲吟唱，看到來人，先是一驚，見宮女紛紛下跪叩首，才怯怯問道。

殿内的熏香甜膩撲鼻，朱焰不語，隻是盯着那窗下美人，面無表情地說道：“都退下。”

楚依依看衆人退去，朱焰一步步走近她，嬌笑着去勾朱焰腰帶：“陛下怎得這般心急......”

朱焰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手掌撫上了她消瘦的肩膀，衣衫滑落，露出她肩頭牡丹紋繡，襯得人比花嬌。

隻是她那笑容尚未綻開，下一刻便是鑽心疼痛，"喀嚓"一聲，朱焰指尖燃起幽藍火焰。美人低頭一看，兩個肩膀上露出碗大的黑洞，往外滲出黑色的血水，腐臭的晶石鎖鍊正從她血肉中寸寸剝離。

此刻，她臉上的神情已不再是那經過刻意雕琢的假意虛情，取而代之的是源自靈魂深處的驚恐。她那姣好的面容在一瞬間産生了扭曲，所有的僞裝與掩飾土崩瓦解。

柔弱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最終無力地癱在滿地血污裡。那雙曾閃爍着狡黠光芒的眼眸，此刻變得空洞而茫然，癡癡地看着眼前的皇帝，不多時卻又恍神過來，趴在地上叩首說道：“多謝恩人相救，多謝恩人相救......”

“牡丹花妖最擅惑人心智，倒難為你裝這麼久大家閨秀。”朱焰彈指将鎖鍊碾成齑粉，“起來吧，先給自己把傷療好。你雖然道行不高，但是這點傷勢對你來說，應該也不費多少法力吧。還需要我幫你嗎？”

“不敢勞煩恩人。”楚依依連忙回了幾句，找了個角落坐下，屏氣凝神，給自己療起傷來。肩頭的孔洞逐漸閉合，化出了一朵朵牡丹花瓣的形狀。

窗外更鼓驚破寂靜，朱焰見她傷勢恢複，可冷汗順着額頭流下，睫毛也在微微發顫，就開口說道：“花妖，有問題就問，出了這殿，今夜發生的事，我可就不認了。”

楚依依這才敢睜開眼睛，但依然不敢直視朱焰，趴在地上，喏喏的說道：“恩人......恩人是......何方神聖？将來小女報恩也有路可循。”

“看你年紀尚輕，可聽說過次焰山？”朱焰袖中飛出片赤色薄片，輕飄飄落在手心。

“上古神山，萬妖之嶺的次焰山？”花妖盯着薄片上流轉的金紋，顫聲問道，“您是......次焰山的妖精？”

“我不是妖。”

“那不會是......赤銅......”楚依依眼睛睜得更大了，望着赤銅上刻着的符文，“拜見山神大人，拜見山神大人！”

“行了行了，别拜了，在這宮裡天天拜來拜去，拜完太後拜皇後，拜完皇後拜貴妃，還沒拜夠嗎？”朱焰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示意她繼續說。

“可是，次焰山不是早就跟凡界隔絕了麼？想要得到次焰山庇護的妖精，一入山門，此生便再也不能踏入凡界。”

“嗯，不錯，知道的不少。”

楚依依有些小得意地說道：“次焰山，那可是妖精眼中的神山，凡間的妖精沒有一個不知道次焰山的。隻是山中與世隔絕，很少有人見過次焰山出來的妖。那您如今來凡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