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鍋,放水。”
朱焰雞塊快切好,頭也不擡,說了幾個字。旁邊的廚娘,忙點燃爐火,倒入山中的清泉水,待朱焰說停,立馬停手。
倒水的功夫,朱焰已經切好了生姜片,蔥段,将其與雞塊一同下鍋,倒入少許料酒和鹽粒,大火煮開,撇去浮沫,将雞肉撈到了砂鍋中繼續炖煮。
與此同時,廚娘已經從盤子裡挑了幾隻新鮮的春筍,剝好皮正要切成筍片,又被朱焰止了,将刀從她手中接過。
“我來吧。”說着一邊将筍切成紙片薄厚的筍絲,一邊望向廊下,對着旁邊的廚娘吩咐道:“我看你們這園中種着些冰草,怎麼不摘些過來?”
廚娘往他目光所及望去,有些為難道:“啊?你說啷個啊?那是我們這些下人長了潰瘡,看不起郎中,就随手摘幾片葉子來清熱去火的。咋個能給公子吃嘞?”
朱焰淡淡笑說:“摘來便是,人有三六九等,這菜可沒有。”
王管家使了個眼色,廚娘隻好去園中摘了滿滿一盤,拿回來洗淨,擺在朱焰的手邊。這時,朱焰的筍絲也已經切好,倒入砂鍋和剛剛的雞塊一同悶煮。才騰出手來,将冰草在冰糖水中過了一遍,又淋上一圈麻醬,便是一道菜成了。
“這?這也是菜?”管家看到這,也有些忍不住,開口疑道。
朱焰已經開始準備下一道紅豆薏仁餅,一邊将煮熟的紅豆和薏仁敲打成泥,一邊對着管家說道:“公子來了蜀地,水土不服,還是因為蜀地濕氣重,但是又不能吃辣祛濕。這新鮮的冰草本就是去火解毒的良藥,多餘的烹炒反倒失了功效。冰糖水去除其苦澀,留下回甘味道,這麻醬應該是從京城帶來的吧?能讓公子想起些家鄉味道。”
說完,便将紅豆薏仁泥鋪在蒸布上,然後拿起擀面杖,手法娴熟地将其擀成花瓣大小、薄厚均勻的薄片,上了蒸鍋。轉身又去接過剛讓廚娘煮好的的金黃色粟米,小心翼翼地将粟米倒入正在慢炖的雞湯砂鍋中。
一旁的其他廚娘,在朱焰的指揮下,挑了兩種時蔬洗淨,與熏制過的火腿一起切丁,大火翻炒,紅綠相間,色澤誘人。等朱焰炒好的幾道蔬菜出鍋後,雞湯也差不多到了火候,廚娘打開砂鍋蓋子,騰騰熱氣升起,頓時廚房内醇香四溢。再看鍋内湯色金黃透亮,雞塊酥軟脫骨,粟米吸收了湯汁,顆粒飽滿,顯得晶瑩剔透。可她剛準備将雞湯盛出來,聽這新來的做菜師傅又開口了。
“雞湯不要,隻撈出筍絲、粟米和雞塊,勞煩将雞塊最上層的肉撕成細絲,與筍絲一起,鋪在粟米飯上。”而朱焰此時正在細心地将剛剛蒸制好的紅豆薄片從溫熱的蒸布上輕輕揭起。蒸過後的紅豆餅每一片都薄如蟬翼,透着淡淡的粉紅色澤,宛如晨曦中初綻的花瓣。
他挑了一隻淨白的骨瓷盤,彎腰将這些薄片逐一鋪展在盤子中,錯落有緻,漸漸地,一朵栩栩如生、盛放的牡丹躍然盤中。直起身後,總覺得還缺點什麼,四下望了一圈,挑了一顆圓潤飽滿的金桔,用小刀雕成花心的樣子,将其放置在骨瓷盤的中央,成為了點睛之筆。
這時,外面傳來了小厮的叫聲,“公子起來了,準備傳午食!廚房那頭整好了沒得?”
“小哥兒,這菜可夠了?”王管家看着桌子排列開的幾道冒着熱氣的菜肴,對着仍在忙活的朱焰問道。
朱焰手裡攪拌着雲母和藕粉煮成的湯羹,說:“剛好,先上菜吧。最後還有一道甜羹,這雲母粉可除邪氣、安五髒,正好等公子用完飯後再上。”
小厮端着一隻寬大的餐盤,将剛出鍋的幾道菜放在了上面,跟着王管家往後院走去。這時,閑下來的廚娘開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用當地的語言對着朱焰評頭論足起來。
廚娘甲:“也不曉得公子今個兒能不能稱心如意,這小哥兒整的菜跟前幾天那個大廚比起來,可沒得那麼花哨哦,那個大廚還會雕啥子仙女嘞!”
廚娘乙:“哎喲喂,那有啥用嘛,那蘿蔔雕的仙女,又不能摸,又不能啃,純粹是瞎折騰。還喊我給他削皮,削了一籮筐的蘿蔔皮,就挑了一個能用的出來。”
廚娘丙:“對頭,公子都吐得不成樣子咯,他還在那兒雕他的蘿蔔,後來炒菜的時候又是一把海椒往裡頭撒。”
廚娘甲:“這也沒得啥子法兒嘛,咱們這兒的人,哪個不吃點辣子嘛!依我說,公子就該多吃點兒,慢慢就習慣了噻!”
最後一碗雲母羹端過去後不久,一個小厮就跑着來了後廚。
“朱師傅,我們公子喊你去見個面嘞!趕緊跟我走起噻!”
朱焰在廚娘的竊竊私語聲中,走出了煙熏火燎的後廚,拍了拍身上的煙氣,跟在小厮後面穿堂過橋,隻聽小厮興高采烈道:“我們公子嘗了你弄的那幾道菜,難得露了個笑臉,說要見見弄菜的師傅,王管家喊我趕緊帶你過去。”
朱焰大步流星跟在後,心中懷着對小七的期待,穿過假山瀑布,踏入了那間百花萦繞中的山水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