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沉默下來。大巴駛入隧道,黑暗籠罩的瞬間,蕭寒的拇指輕輕撫過那些咬痕。溫熱觸感轉瞬即逝,燈光重新灑落時,他們又恢複成普通同學的距離。
"不冷。"蕭寒的聲音突然響起,很平靜,但手指微微收緊,"不過我可能要搬家了。"
話題跳脫的突然,這句話像一桶冰水澆在晏熾頭上。他感到全身血液瞬間凝固,耳邊嗡嗡作響,連蕭寒後面說了什麼都沒聽清。窗外金黃的樹林突然變得刺眼起來,那些搖曳的樹葉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在市中心,之前我家的房子。"蕭寒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周末搬。"
晏熾機械地點點頭,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他好像什麼都留不住,好不容易喜歡個人,沒多久就要分開那麼遠。
"哦。"晏熾聽見自己幹巴巴的說,"那……還挺近的。"
他在說謊。市中心到城郊的學校要穿過大半個市區,早高峰時至少要一個小時。這意味着他們再也不能一起騎車上學,不能上學時樓下的老牆處接吻,不能趁着夜色在回家的路上牽手——
"晏熾。"蕭寒連名帶姓叫他,手指輕輕分開他撕指甲的手,"指甲。"
晏熾這才發現自己正無意識的兩隻手互撕指甲,留下幾個新的撕痕。蕭寒的指尖撫過那些痕迹,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麼易碎品。
"周末能來幫我打包嗎?"蕭寒問得很随意,仿佛隻是在讨論明天吃什麼,"有些書要整理。"
晏熾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座椅扶手,皮革表面被他的指甲刮出幾道細小的白痕。蕭寒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紅的腺體上,嘴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晏熾的聲音像是卡在了喉嚨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蕭遠山對他的敵意,那種冰冷的審視目光每次掃過他時,都像毒蛇的信子舔過後頸。“你爸那天在嗎?”
"不确定。"蕭寒聽出了他的猶豫,不禁莞爾,"怎麼?怕他?"
"誰......誰怕了?"晏熾的音調不自覺地拔高,引得前排幾個同學好奇地回頭。譚乾一直豎着耳朵關注這邊的動靜,見狀立即扯着嗓子對王耀強喊道:"森林公園有個湖,我之前去過還挺好玩的,有誰一會要一起去啊?"
幾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晏熾松了口氣,聲音壓得極低:"我不是怕你爸不喜歡我嘛。"
"哦,是嗎?"蕭寒的指尖輕輕點了點晏熾的手背,像在演奏什麼無聲的樂章,"我們晏熾同學這麼可愛,誰會不喜歡?"
"你你你......"晏熾的耳朵瞬間紅了起來。
"我我我......"蕭寒的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聲音裡帶着甜膩,"我怎麼了?"
"你變了,蕭寒。"晏熾長長吐出一口氣,仿佛要把胸腔裡所有躁動的情緒都排出去。車窗外的銀杏樹影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斑。
大巴再次進入隧道的瞬間,蕭寒突然傾身靠近,"怎麼?不喜歡?"溫熱的呼吸故意噴灑在晏熾敏感的耳廓。那股混合着雪松與檸檬的氣息讓晏熾的脊背竄過一陣戰栗。
晏熾像觸電般往旁邊躲去,差點撞上車窗。"你别說話了,讓我平靜平靜。"他的聲音帶着細微的顫抖,手指不自覺地揪住了衣角。
車廂裡嘈雜的人聲仿佛突然遠去。過了約莫半分鐘,蕭寒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心情好點了嗎?"
"什麼?"晏熾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蕭寒今天一反常态地逗他,原來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低落的情緒。"本來也沒不好。"他小聲嘟囔着,卻忍不住偷偷勾起嘴角。
"嗯。"蕭寒的手指悄悄覆上他的手背,溫暖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那現在有沒有更好一點?"
大巴緩緩停穩。蕭寒起身時晏熾輕輕拽住他書包帶子,兩落在人群後方。
"同學們注意!"龍思彤舉着喇叭站在車門口,"自由活動,11點半在月亮湖集合!"
譚乾蹦過來拽晏熾:"寒哥,借你家晏熾用用!"他晃了晃手裡的風筝,"找晏哥教學。"
蕭寒剛要點頭,晏熾突然把書包甩到胸前:"不去。"他掏出一本皺巴巴的《植物圖鑒》,"我們要觀花。"
譚乾的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觀花啊。"他故意拉長音調,"那确實需要兩個人'深入觀察'。"
蕭寒淡定地接過書:"王耀強會放風筝,确定要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譚乾紅着耳朵落荒而逃。
晏熾一臉茫然地望着譚乾的背影,眉頭皺成了個小疙瘩:"他咋了?"
"呆瓜。"蕭寒輕笑一聲,伸手用指節輕輕刮過晏熾的鼻梁。這個親昵的動作讓晏熾瞬間僵在原地,隻覺得被觸碰的地方像是過了電,酥酥麻麻的感覺順着神經末梢一路蔓延到心底。
蕭寒已經若無其事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映出他微微上揚的嘴角:"溫室植物園今天有珍稀蘭花展。"
"咋了嘛?為啥就是呆瓜了?"晏熾還沉浸在方才那個突如其來的觸碰裡,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仿佛那裡還殘留着蕭寒指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