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的涼意似蛇一般如影随形,登時劃出一道血口子,鮮血迸濺,那人立刻就松了手,退了兩步。
衆人皆是一怔,包括新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少卿丁若愚,幾雙眼睛擡眸去看,便見到劉輔面目猙獰,持刀而立,而他身後的謝字卿無可奈何地蹙着眉。
劉輔的刀尖滴着血,見狀,大理寺的兵也都拔刀了,唰唰唰一通刀片響,書院的孩童全都吓哭了,嗚哩哇啦吵成一團,雞飛狗跳。
丁若愚見劉輔敢動刀,顯然是沒把大理寺放在眼裡,心中恨意橫生,本來想跟謝字卿無言地對峙片刻,可卻實在被這哭聲吵得受不了,先開口譏笑道:“謝侍郎?”
謝字卿倒是笑意溫和:“都是熟人,不必寒暄。”
丁若愚冷哼,睨了一眼自己手下那個跟劉輔對峙的兵,陰陽怪氣地笑斥道:“放肆,還不放下刀,這位是謝侍郎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
謝字卿冷笑,對丁若愚颔首:“多謝。”
随即又對劉輔道:“聽丁少卿的,别對着他比劃了,丁少卿是為賢王殿下辦差的。”
這倒是把丁若愚比作狗了,劉輔心領神會,旋即收刀揖禮:“丁少卿,下官冒犯。”
霎時,丁若愚面色鐵青,憋了片刻,冷笑一聲,蓦地拔高了腔調:“謝侍郎也是懂律法的,卻在大理寺辦差之時橫加阻撓,甚至縱下行兇,傷我大理寺的兵,不知侍郎将大理寺置于何地,将賢王置于何地,将大淵法度置于何地?”
“奉勸丁少卿一句,别跟刑部的人比羅織罪名,”謝字卿哼笑,“謝某這兩年辦了多少?京畿官員,就算丁少卿上任不久也該有所耳聞,急着拉我下水,小心得不償失。”
聽聞此言,丁若愚的面色再也無法淡然,驟然鎖緊了眉。
謝字卿又道:“再說橫加阻撓,縱下行兇這兩樁罪名又從何說起?謝某帶屬下查案,途徑此處聽聞吵鬧不斷,更聽見什麼……對着大淵百姓……”
他故作沉思,仿佛想不起來了,劉輔立即義憤填膺地接上:“喊打喊殺!”
“對了,”謝字卿點頭,移步到丁若愚面前,一字一頓道,“對着大淵百姓喊打喊殺,丁少卿,刑部可不光是辦朝廷的案子,保護百姓也是職責所在,大理寺以多欺少,恃強淩弱,你說謝某,該不該拔刀?”
話音剛落,謝平已帶着刑部的差役湧了進來,進門見謝字卿和劉輔被大理寺的人拿刀抵着,瞬間也都拔了刀,兩方短兵相接,一觸即發!
丁若愚的面色頓時白了又白,他這次本是秘密行動,沒知會旁人,不曾想事情鬧到這麼大,心中暗暗後悔。
暗想自己确實有些心急了,而跟謝字卿打交道,最怕心急,不知怎的就被他找到錯處,反将一軍,不僅拿不到好處,反而耽誤了正事。
壓抑片刻心中的火氣,丁若愚僵硬一笑,好言好語道:“丁某失言,謝侍郎勿怪罪。”
又對手下的官差道:“都把刀收了!”
一陣刀入鞘聲,丁若愚道:“都是為上面辦差的,還請謝侍郎行個方便,莫要為難,這位薛娘子,丁某今日定是要帶走的。”
薛冷竹毫無懼色,聞言冷哼:“帶人可以,倒要拿出罪證,我雖辦了這私學,可又算什麼罪過?便是新政,也隻說了封禁,并未說連人都要一并抓走,大理寺無憑無據,迫害忠良之輩,不知此事朝廷可曾知曉?”
謝字卿理所當然的“嗯”了一聲,也看向丁若愚:“薛娘子說的不錯,大理寺何故抓人?封禁私學這個差事也是刑部之責,輪不到丁少卿代勞,況且新政隻是在議,還未執行,少卿如此心急,行事如此不當,豈不是迫害賢王殿下的名聲?他日若朝廷失了民心,新政更加舉步維艱,丁少卿一人可擔的了這份責任?”
丁若愚喉間一滾,算是見識了謝字卿攀扯人的本事,心潮洶湧,把這幾日的事都在心裡過了一遍,他新官上任,見新政遲遲推行不動,便有了在賢王面前立功表現的心思。
前幾日查證了國子祭酒家的薛娘子開設私學,心中狂喜,想将這局做成薛祭酒以權謀私,以職務之便開辦私學,收受賄賂公報私囊。
若是薛祭酒攪入這等風波,今後無論官學私學都要翻天覆地。
可眼下,薛冷竹這人不好對付,就是抓了嚴刑逼供,此事也未必能成,刑部又名正言順地摻和進來,太過棘手,加之謝字卿的身份,東都謝氏,天子近臣,與賢王甚至三位皇嗣的關系都是說不清道不明。
前段時候謝字卿重病,探病的人裡,謝字卿也隻見了賢王手下的顧少監,似有投靠之意,賢王的态度亦有些暧昧,若因他此刻貿然行動壞了賢王的好事,下場恐怕不會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