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懼意讓她清醒,她不能睡過去,不能任人擺布,這樣想着,又拿起珠钗一下一下紮着手臂。
她的耳朵從來不曾這樣靈敏,每個細小如蛛絲的聲音,都能讓她汗毛倒豎。
下一刻就聽見個青年的聲音,嬉笑着,口中混着點酒液的含糊,飄飄渺渺,像墳間的厲鬼。
美人,你在哪呢?
他說。
宋疏遙差點嘔吐出來,手上一重,在手腕上劃出一道血痕,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捂住嘴,眼淚唰地一下淌了下來。
捂嘴不敢出聲,耳中的呼喚此起彼伏。
美人,宋娘子,你讓我想得好苦啊,讓我抱抱你吧。
出來,出來。
腳步聲好像近了,宋疏遙的心都要跳出來,她用盡全身之力,舉起珠钗,與那未知的東西隔着一層薄木對峙。
那人還在說話,宋娘子眼光高,以前就是太子也嫁得,看不上我這等尋常宗室,可宋家今非昔比,你若跟了我,也算好去處。
你說呢,嗯?
接連不斷的腳步聲有些錯亂,沙沙啦啦,好似春日裡的雨滴聲。
忽而,耳邊一靜,良久都不曾再有響動,宋疏遙屏住呼吸,就在快要窒息之時,聽到了極清晰的笑聲:“我找到你了。”
不等宋疏遙思考,櫃門轟然大開,一張陌生的臉□□着驟然現在面前:“美人,你真不乖。”
那人明明是年輕的臉龐,卻如同入土三日一樣慘白,宋疏遙心中如有雷鳴,臉上的血色瞬間都退了下去,那一刻,不知哪來的孤注一擲的勇氣,手中蓄力,如同拉弓射箭一般,又快又狠地刺出了那道利器!
隻聽噗嗤一聲!泉水般的血流在那人眼眶中噴湧而出,那枝珠钗,此刻正不偏不倚地紮在他眼中,引得他捂着右眼嚎啕大叫。
宋疏遙支撐着起身,一把推開他擰成麻花的身體,奪路而逃,可心底不斷湧動的燥熱和身體上奇異的酥麻讓她忍耐不住地顫抖。
她幾乎要被這冰火兩重天的感受折磨瘋了!
那人正疼得發狂,見宋疏遙要跑,又恨又氣,一時竟顧不上劇痛,狠狠攥住宋疏遙的肩膀,猛地一拽,把她拖倒在地,誰知宋疏遙一倒,那人也腳下一軟,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一前一後,咚咚兩聲,叫苦不疊的喊聲讓“别雲間”熱鬧非凡。
宋疏遙心想,這室内果然有緻幻的香料,不僅她聞了渾身發軟,那人進來一會也起了藥性,眼下定是雙腿難以自控,必須趁其虛弱之時将他制服。
“你别碰我,”宋疏遙趴在地上,掌心擦破了皮也顧不上疼,眼淚洶湧而下,一邊往前爬,一邊喊,“救命!救命!”
她的聲音依舊無力,眼睛不斷四下探尋其他防身的東西,混亂中那人抓她的腳,她不管不顧地甩飛繡鞋,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跑!
忽然,她想到這人方才進了門來,是從裡栓門,外面興許是沒有落鎖的,她隻要到門邊,便能出去。
思及此處,她眸光一亮,連滾帶爬,掙紮着站起來往門口趔趄,身後那人也起了身,窮追不舍,顫顫巍巍地捂着眼睛,鮮血滴滴答答灑了一地,叫着:“敢傷我,我殺了你!”
那人本就進來得晚,中藥不深,跑了兩步就趕上了她,好像被氣壞了,不知道疼似的狂奔起來,攔住她的去路,獰笑着用身體擋在門邊:“跑啊,你再跑啊!”
宋疏遙忙退兩步,盯着他臉上的血窟窿幾欲幹嘔,含着淚,裝作楚楚可憐道:“我與郎君無冤無仇,郎君既然喜歡我,為何不上門提親,卻幹這等勾當,真讓疏遙寒心。”
那人眉目一皺,抹了把臉上的血,嗤道:“你又耍什麼花樣?”
不等宋疏遙接話,隻聽咔嚓一聲炸響,那木門竟被從外踹開,門口站着的歹徒被這巨大的沖勁拍出老遠。
雪白的火光從外間流照進來,刺得她眼淚直流,朦胧的淚光之中,翻進一襲紅袍,翩然若飛,帶着沖天的怒氣,一記窩心腳,登時将那淫賊踹飛!
幾個翻滾,直到撞上了一旁的柱子才停了下來,隻見他翻身吐了幾口鮮血,便悄無聲息地沒動靜了。
“疏遙。”一個帶着酒氣的懷抱将她牢牢環住,身體轉瞬間像山谷中一朵肆無忌憚的雲,翩然無依,自由自在。
“謝大人,謝謝你來。”她頓時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隻是已無力去看他的臉,隻小聲地道謝,輕輕呢喃。
“别怕,不怕。”
一滴清涼落在她的脖頸上,順着肌膚滑進去,引得她不住地戰栗。
“好難受,”她說,“我好像中了幻香,好熱。”
謝字卿喉嚨一頓,将她的手臂圈在自己的脖子上,打橫一抱,拔刀挑下紗簾,将她緊緊裹住,輕聲道:“不是幻香,是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