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陣手裡又多了根蘿蔔。
他咬了一口蘿蔔,視線跟着林沐的背影。
睡衣的口袋很淺,林沐手是插在裝打火機的那個口袋裡的,說不定手裡正在捏着那枚打火機。
剛才,林沐抖掉睡衣上的水漬後,還沒等安藤莉子上前,立即就伸手去摸了口袋,像是時刻要确定那東西是不是還裝在身上。這種有點病态的習慣,黑澤陣隻見她對自己的靈魂寶石産生過。
“好,那我自己處理了。”林沐拿着手機走進客廳。
市原阿姨從面前冒着熱氣的鍋子上擡起頭,說:“小沐,先去換身衣服吧。飯馬上好了。”
林沐腳步頓了下,然後把手機放在沙發前的矮桌上,另一手拎起紅酒的瓶頸。
站在中島台邊的幾人都看着林沐的動作。
林沐眼神掃過衆人,笑了笑,然後說:“動靜可能有點大,可以捂下耳朵。”
“啊?”
下一刻,紅酒瓶“咣”一聲磕在桌角。
酒瓶碎片和紅色液體飛濺一地。
林沐抹了一把臉上濺上的酒漬,然後重新從矮桌上拿過手機給地上的紅酒“屍.體”拍了個照片,然後把手機拿到耳邊,對電話那邊說:“發給您了,還滿意嗎?”
電話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句什麼,林沐立即輕笑一聲,回道:“高興,當然高興。謝謝您。希望您和您的夫人也和我一樣高興。”
說完,不等對面的人回複,林沐就摁斷了電話。
客廳裡鴉雀無聲。
魚冢三郎,吉永良介和安藤莉子僵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
市原阿姨把鍋鏟放在碗裡,然後看着林沐道:“小沐,你這是……”
林沐對市原阿姨笑了笑:“跟朋友鬧着玩的,阿姨您沒吓着吧?”
“我……我當然沒有。”市原阿姨伸手夠了夠黑澤陣的袖子,壓低聲音,“小陣,去問問你姐怎麼了。”
黑澤陣把蘿蔔放在台面上,用紙巾擦了擦手,擡腳剛走了兩步,站在沙發邊的林沐立即扭頭看向他。
黑澤陣腳步一頓。
林沐轉過身,擡手指向他:“你——”
林沐的食指在半空中點了一下,話忽然斷掉,像是忘記自己原本想說什麼。
黑澤陣看見林沐收回了那根指着他的手指,然後她就不再看他,而是垂下眼盯着腳下那些流淌着的紅色液體。
她說:“——黑澤陣,我給你兩天時間,收拾好你的東西,然後從這裡搬出去。”
林沐的語氣很平靜,黑澤陣甚至都有些判斷不出她是生氣了,還是在開玩笑。
客廳裡的衆人足足沉寂了一分鐘,然後市原阿姨第一個做出反應。
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中島台走到林沐身邊,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聲說:“小沐,這是怎麼了?忽然發這麼大的脾氣……這還有客人在呢,别這樣,多不好看。”
林沐把市原阿姨的手拉下去,擡眼看向黑澤陣,臉上沒有平時那種溫和的笑:“黑澤陣,聽懂沒?”
“為什麼?”黑澤陣往前走了幾步。
林沐伸手把口袋裡的打火機掏出來,舉到眼前:“想要?”
黑澤陣瞥了眼那枚打火機,沒說話。
林沐擡手一抛:“送你了。”
說完,她轉身離開,丢下一客廳面面相觑的客人。
市原阿姨推了推黑澤陣:“你們玩笑開得有點過分了啊,小陣你先去道個歉。”
黑澤陣垂眼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卻問:“那個快遞單的寄件人是誰啊?”
魚冢三郎想了幾秒,回答道:“好像叫白鳥……什麼的。”
“小陣,先去看看。”市原阿姨又推黑澤陣,“你姐剛才進衛生間沒拿衣服,你先讓她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别感冒了。”
黑澤陣把林沐抛給他的打火機裝進褲兜,然後上樓從衣櫃裡随便扯了件睡衣,轉身正要走又忽然回頭拉開床頭櫃拿了顆悲歎魔方,最後回到一樓敲了敲衛生間的門。
“林沐。”黑澤陣叫她。
裡面沒有人應。
“林沐。”黑澤陣又敲了敲門,“你先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依舊沒有人應。
黑澤陣把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往下一按,門被打開一條縫,他舉着衣服把胳膊伸進去:“林沐,剛才……我隻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學的抽煙,你沒必要因為這個生氣吧?”
一片安靜。
衛生間就像沒有人一樣,腳步聲,呼吸聲,衣服的摩擦聲,水龍頭旋轉聲……什麼也沒有。
黑澤陣垂眼看向衛生間的地面。
視線裡出現一雙沾着紅色液體的腳面,接着是打橫貼在地上的兩條腿。
黑澤陣眸光一顫,擡起頭。
林沐頭歪斜着靠坐在牆邊,雙眼緊閉。
黑澤陣控制住自己想要用力推開門的手,餘光先瞥了眼身後的客廳,然後回頭沖市原阿姨笑了笑,說:“阿姨,林沐還在生氣,我進去和她聊幾句,你們别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