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宮一虎還是不說話。
“要把屬于萬次郎大哥的東西送給萬次郎,生日當天不知道會變成怎樣滑稽的鬧劇。”
我笑眯眯地說。
羽宮一虎攥緊拳頭,而場地圭介驚訝地看向我。
“你想過做這件事的後果嗎?”我問,“就算這不是真一郎君的店,當偷竊的行為被店主人發現,要用這個——”
我費了些力氣拿起那把最終沒發揮作用的鋼筋鉗,擺弄了兩下,說:“砰、一下,瞬間就會失去意識吧?”
羽宮一虎刷的一下站起來。
“或許會死掉也不一定。”
“從剛才開始就說個沒完,這些都和你無關吧?”
他終于不當啞巴了,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黃玉色的眼睛陰沉沉地看向我。
“然後将錯誤推到萬次郎身上,'都是為了Mikey我才會犯這種錯!'之類的?”
場地圭介終于意識到今晚被教訓的主角不是他,始終保持着那副震驚的神色,想要阻止我:
“姐姐!”
我微笑着看他,他期期艾艾地說:“說過頭了吧……”
“什麼啊,好遜。”羽宮一虎失望地說。
場地圭介抿着嘴,也不反駁。
“嗯,原本确實與我無關,”我無視場地圭介的阻攔,贊同地點頭,“但是把圭介牽扯進來,我就隻好多管閑事了。”
羽宮一虎諷刺地揚起笑,卻扯到嘴角的傷口,不得不繼續沉着一張臉,看着場地圭介說:“我會離他遠遠的,現在可以走了嗎?”
“喂!一虎!”
場地圭介拉住他,眉毛糾結在一起,不贊同地看向我,又偷偷移開視線。
我長舒一口氣,保持着笑容不變:
“隻是開玩笑而已,不要讓圭介為難了。”
他還是被我們倆強留了下來。
小包間裡的空氣都漂浮着可怕的沉寂,分别是情緒郁郁的羽宮一虎、左右為難的場地圭介、和放空大腦的我。
我失控了。就像未來每次遇見羽宮一虎,每一次看見那張臉,還有他逐漸接近場地圭介的背影,我總會說一些尖刻的話。
對着尚且年幼、還沒來得及犯下過錯的羽宮一虎發洩情緒,實在是再糟糕不過的行為,我有些厭惡這樣的自己。
奇怪的氛圍沒能持續太久,服務員端着第一盤餐點進來,是炸雞塊。油炸食品的香味輕易勾起了我的食欲。
難以想象在這種環境下居然還能粗神經地産生大口進食的欲望,我将其歸結為壓力造成的饑餓感。
服務員離開後,我找到了再次開口的時機。
“羽宮君,”我叫他,“剛才對不起。”
羽宮一虎一愣。
“情緒失控說了很過分的話,對不起。”
我重複了一遍。
“……”沉默了一會,他反問:“……對拉着場地做壞事的小混混道歉?”
“這是兩碼事,”我歎氣,今晚似乎總在歎氣,“不是沒能做成嗎?還挨了圭介一頓打。”
“是鬥毆!”他氣得臉頰發紅。
“而且說小混混,圭介不也是嗎?”我自顧自說下去,瞥了場地圭介一眼:“燒車的事情之後還請和我細說。”
場地圭介拿炸雞塊地手頓住,做賊心虛地點頭。
提起包站起來,我說:“安心吃吧,我結完賬先回去了,吃不完記得打包帶回來。”
“姐姐不吃嗎?”
“我在這羽宮君可能就吃不下飯了,”我笑了笑,看見羽宮一虎偏過頭,“但是羽宮君,拜托你仔細考慮我說的話。”
“不如說,是作為年長者的忠告。”
“錯誤是屬于你自己的,‘為了某人’這種理由,就像是為自我滿足尋找借口不是嗎?”
不知道羽宮一虎露出了怎樣的表情,或者是否将我的話聽進去。在那之前我已經關上了包廂的門,像是逃跑一樣結完賬離開。
從未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這些年。看着場地圭介日益長大,我的不安卻也随之增長。好像那把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一寸寸向下,終于會再次墜落将他帶走。
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光是看見羽宮一虎那張臉甚至都無法好好說話。自己變得不像自己,嘴裡隻能吐出辛辣的語言,刻薄得令人反胃。
自我厭惡和對今晚場地圭介遠超預期的行動的自豪感交織在一起,我在夜晚的街頭跑了一陣,視線開始模糊,卻不是因為疲憊,于是很快就喘着氣放慢速度,手撐着膝蓋平穩呼吸。
這下是真的有點想吐。
背包挂下來,有些礙事,我蹲下來找出手帕,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一隻手搭在肩膀上:
“姐姐?”
我轉過頭,透過灰蒙蒙的水汽,看見了佐野萬次郎的笑臉。
在我轉過去的那刻開始,他的表情從驚喜轉變為驚慌。
“怎怎怎怎麼了??”
我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