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橘直人而言,這是特别的一天。曾經經曆的悲痛與不幸随着時間線的改寫煙消雲散,他所祈求的未來成為現實。
——他最重要的姐姐橘日向,規避了死亡的命運,攜手所愛之人,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婚禮正式開始前的時間是自由的,橘直人總覺得難以平靜,在會場四周走來走去,順便檢查各種花束與地毯的擺放,以及,更重要的是——警戒可能出現的危險。
或許是那些記憶的影響,他依然對當前平和的展開感到些許不安,憂心命運再次突然地給予他重要的人以磨難。
當新郎花垣武道帶着化妝也難以完全掩蓋的外傷出現的那一刻,橘直人驚住了。
“這些傷是怎麼回事?你不會做了什麼危險的事吧?”
花垣武道撓着後腦勺傻笑。
在他身後,松野千冬與龍宮寺堅臉上也有着相仿的痕迹,使橘直人懷疑這可能是三人互毆造成的傷。
“說來話長……日向已經嚴厲批評過我了……”
花垣武道想到昨天橘日向來到他家、看見他時驚慌的表情,滿心慚愧。
“不靠近應該就不會發現,對儀式沒什麼影響……對了直人,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橘直人奇怪于他吞吞吐吐的模樣。
這場婚禮的到訪者都是新娘與新郎兩方的親朋。花垣武道那邊,多數是當年東卍的夥伴,還活着的基本都來了。
橘直人在會場二層,倚着欄杆,能夠縱覽全場的位置。
「我邀請了Mikey君,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假如來了,希望直人能夠對他視而不見,就這一次,拜托了。」
他不知道花垣武道是如何與梵天搭上線、見到佐野萬次郎的,但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畢竟花垣武道不僅是即将成為他姐夫的男人,同時也是他的朋友、恩人。
這不代表着他能夠完全放任。
東卍的人信任佐野萬次郎,可橘直人不同。職業原因,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梵天的可怕之處,他始終堅信十二年的時間能夠将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否則無法解釋每一次的未來佐野萬次郎都會成為“惡”的頂點。
他——找到了,會場後方的角落裡,有三張陌生面孔。也不算完全陌生,至少橘直人在資料中見過其中兩張臉。
有人發現了他們,是如今身為設計師的三谷隆——橘日向的婚紗還是他設計的,于是陸陸續續有更多的人上去搭話,包括身為新郎的花垣武道。
婚禮仍未開場,這場舊友的會面順利進行了下去。
***
Mikey染了黑發,脖子後方的刺青用遮瑕膏暫時遮擋了,穿上平日裡極少上身的拘束正裝,來到婚禮會場。
一方面他不願與更多的人相見,另一方面卻期待着能夠被人認出,這樣矛盾的心情迫使他在角落駐足,不再往人群聚集交談的地方走去。
身旁的人仿佛看出了他的猶疑,把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
三途站在兩人後方,看着他們的互動,心情微妙。
他回想起告别時的畫面。
場地圭介和另一個三途帶着小孩,與來時不同,即将離開時,他們産生了隐隐的預感。于是小孩跑過來,拉住了Mikey的手。
她總表現得排斥或懼怕Mikey,這次卻鼓起勇氣主動與他說話。
“爸爸,你改正的話,千穗可以勉為其難也喜歡你。”
小孩說着,眉毛皺在一起。
Mikey難得沒有悶聲無視,反倒蹲下來平視她,認真地給了回複:
“我會盡力的。”
這一刻的Mikey,好像有了點十多年前的影子。
……全完了。
這和三途樂意見到的情況不同,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在經曆了這樣的轉變之後,再次失去一切的Mikey會變成什麼樣。
在三途心中,Mikey的黑暗,盤踞在Mikey人生中的、佐野真一郎的穿越遺留的詛咒,是絕對無法違逆的命運。它讓Mikey的強大遠超常人,正是這份強大令三途即使終有一天死在Mikey手上也心甘情願。
三途希望Mikey活着,這份心情在佐野真一郎和場地圭介的死亡橫亘于前後,已經扭曲成了另一種極端。
“那就保護好能拉住他的人,”最重要的是保護好姐姐,春千夜挑釁道,“你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吧,冒牌貨。”
Mikey珍視的東西,除了這群東卍的舊友,就隻剩下那個女人。三途絕不願承認面前這個滿口正論的家夥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分明他們有着同樣的眼睛,以及同樣的……屍臭味。
彼時三途已經把脫臼的手腕接回去,打進右臂的麻藥也已經失效,傷處疼痛異常,卻并不算嚴重,顯然打人者對此相當有經驗。春千夜不會在貓山春鹿眼皮底下做得過分,但讓他吃點苦頭還是沒問題的。
要算起戰力,他們半斤八兩,但論起陰人的技巧,春千夜還是比三途多讀了許多年書。
“姑且給你一個忠告,”春千夜說,“你那扭曲的個性稍微掩飾一下,更讨人喜歡。”
三途陰沉地回嘴:“多管閑事。”
場地圭介問:“傳授私人經驗?”
春千夜咬牙:“姐姐從沒讨厭過誰,他怎麼有資格破壞姐姐的心情。”
場地圭介:“……”
三途一瞬間對他露出了萬分嫌惡的表情,盡管場地圭介認為在這點上他們也是半斤八兩。
告别沒有過多的言語,場地圭介比起真情實感的發言,還是更擅長用拳頭說話。臨走前他隻是沉默地和這邊的姐姐擁抱,用拳頭碰了碰Mikey的肩膀,抛下一句或真或假的威脅,非常有個人風格地留下了一道背影,像是六月的飛雪,突兀消失在了空氣中,隻留下被攪亂的塵埃在光中飛散。
……但使得三途心情微妙的卻是之後發生的事。
Mikey看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怪異起來。
昨晚做飯的時候。
是的,自從Mikey把那個女人關起來之後,在梵天沒有工作積壓的日子,Mikey忙着挂在女人身上當挂件,别墅裡又不允許外人進入,三途時不時要負責三人份的飯食。
——總之,就在那個時間點,當三途把餐具放在不便走動的她面前,而她下意識擡頭,笑着說了句謝謝,就隻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
三途被Mikey盯了許久。
鑒于動作方是現在的Mikey,那或許可以稱之為“瞪視”。
三途将原因歸咎于另一個三途春千夜的影響。畢竟從對方的言行來看,除了場地那個遲鈍的笨蛋,在場大概沒人看不穿他根本沒打算掩飾的心思——這一定是Mikey那唐突的戒備心的來源。
三途更加疑惑的是,對方在那邊的世界究竟做了什麼,才會讓場地對此鈍感到這種地步。
……要吐了,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
在三途春千夜從場地走神到小孩,又暢想起這邊的Mikey在未來或許也會有一個孩子,而他将會把那個孩子培養成合格繼承人,因此女人的存在也并非不可接受……的當口,三谷隆發現了在場的Mikey。
他走過來,腳步還帶着遲疑。
對三谷隆來說,步入高中、忙于事業,于是不良的世界就已經離他遠去。同樣的,最後一次得知解散東卍、打傷他們、與他們訣别的Mikey的消息,還是因為關東卍會的活動。
青春與一段友情不明不白落下了帷幕。那一天,傷害了大家的一定不是往常的Mikey,他們全都清楚,Mikey劃清界限的行為實在露骨,沒有人會被他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