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最一根筋的阿呸在最初的憤怒過後,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大概需要做些什麼……但是做些什麼?
房租、電費、妹妹們的教養,設計圖、比賽、秀場,步入社會後被太多事牽絆,對舊友的挂心不知不覺也被生活和工作的瑣碎擠占了空間,于是隻是體貼地佯作順從友人的心願,一切隻能算是無疾而終。
在被暴揍一頓的不歡而散之後,時隔十二年再相見,已經成為優秀設計師、參加過無數頒獎儀式發言的三谷隆依然尴尬地不知該從何說起。
“……好久不見,Draken說你在國外,沒想到這次趕回來了。”
他幹巴巴地說。
這不過是龍宮寺堅聯合松野千冬為花垣武道編造的謊言,三谷隆擅自拿來使用。
黑發的Mikey隻是朝他輕輕點頭。
“好久不見,三谷。”
話題陷入僵局。
三谷隆看向他身邊的女性,感到有些面熟,于是問:“這位是……”
“我的妻子。”Mikey說,卻沒有介紹姓名的打算。
她的身份仍需保密,雖是萬分之一的概率,但暴露出與梵天的關系可能會給她的家人們帶來危險。
這也是約定的一環。
“我姓根屋。”
女性笑着對三谷點頭,自我介紹惹得Mikey看了她一眼。三谷隆注意到他們的手緊緊牽在一起。
不是“佐野”嗎?莫非Mikey才是入贅的那個?
人類在面對感情八卦時常常忍不住偏移重點,一時間他心中的顧慮消散了許多。
“真有你的,居然比武小道還早結婚。”他也輕松地笑起來,調侃了一句。
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靠近過來。
阿啪在發現來人是Mikey後,鬧哄哄地叫着着“我的婚禮沒來卻出現在了武小道的婚禮上!”,誓要給Mikey一點顔色看看;啊呸和八戒也吵嚷着要将十二年前的傷報複回去,令人羨慕的強大精神力;之後話題再次偏移到不聲不響結了婚的Mikey要給衆人怎樣的補償……
Mikey的變化太大,不僅體現在外表上,就連笑容都十分細微,幾乎叫人認不出來。
但被衆人包圍時,他們之間仿佛又并不存在那麼久遠的隔閡。
三谷隆的視線放到不遠處悶聲不響的三途春千夜身上——戴着口罩的他倒和當年沒有太大變化——小小驚訝了一陣。
在Mikey之前,三途就已經失蹤了。
他顯然沒有加入對話的打算,像保镖一樣将注意力放在Mikey這頭。
這其間或許發生了什麼,畢竟他們錯過了整整十二年。
龍宮寺堅站在遠處,正是三途對角線的位置,遠遠守望着這場久别重逢。
直到松野千冬拉着羽宮一虎也靠近這裡,那位時不時替少言的Mikey答上幾句的端莊女性忽而收斂了笑容。
圍在周邊的衆人話語一滞。
“你過來幹什麼?”女性原本溫柔的話音如同凍結了一樣冷酷。
羽宮一虎插進來,其他人不明所以地自動為他讓開道路。
“……我想要将這個交給您,”羽宮一虎說,“比起我,還是呆在您那更好。”
他緊握的拳頭在她面前攤開,露出裡面陳舊的禦守,有些地方已經開了線。
那是屬于場地圭介的禦守。
三谷隆再看向Mikey的妻子“根屋”,關于她的記憶漸漸清晰了起來,很多年前他們曾經見過幾面。
她是場地的家人。
“我不會試圖要您……還有Mikey原諒我,但至少讓我親口道歉……”
“對不起。”
三谷和阿啪對視一眼,默契地把阿呸和八戒拉走。
看她慢慢接過禦守,羽宮一虎的肩膀幾不可見松懈了一點。
她看着他羞愧而不安的眼睛,刻薄的話變得難以出口。
“……還有事嗎?”
羽宮一虎彎下腰、低下頭:
“我發自内心,期望你們能夠幸福。”
她沉默了。
成長真是殘酷的事。
羽宮一虎從鑽牛角尖的痛苦中抽身,學會了直面過錯。她再也無法惡毒地詛咒這樣的他,似乎隻能嘗試放下。
前天,場地圭介告别時的笑臉再次浮現在她的眼前,使她不由自主眨了一下眼睛。
羽宮一虎保持着那個姿勢,大約半分鐘後,聽見她說:
“我們兩清了。婚禮即将開場,羽宮君,回到席位上去吧。”
羽宮一虎直到離開,都沒能想起她最後是以怎樣的表情說出這句話。
婚禮開場了。
新郎新娘交換誓詞、戒指與親吻,他們手挽着手走在紅色絨布毯上。
這大概是花垣武道第一次穿上這樣奢華的西裝,握住橘日向的手。那雙手上承載着世界上最為光彩奪目的寶物,以及他們幸福的未來。
見證了這一刻的Mikey看向身邊的人,想象她穿上婚紗的模樣,情不自禁流露笑意。
“婚禮,我們也要嗎?”Mikey問。
他知道這個問題對二人來說都顯得不合時宜。
“在未來的某一天。”她回答。
人群的歡騰中,有三個人悄悄消失在了天光撲入的拱形門中,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去處。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日,在場的其他人會收到一封婚禮的邀請函,在秘密的廳堂中舉杯共憶往昔。
隻是今天或許太早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