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夏目琉衣冷靜了下來，抿抿唇，拿起了面前的一衆材料，開始比對起來。

她隻是不想成天聽見妖怪們的哭訴，才這樣的，是的，才不是什麼和好禮物，隻是手閑，沒事幹才做的！就是這樣沒錯！

沒串幾個，就有妖怪急急忙忙跑來：“琉衣！花田婆婆她……”夏目琉衣瞳孔一縮，放下珠子就往外走，螢草連忙跟上。

花田婆婆，之前照顧夏目琉衣的老人，有親近人類的小妖偶然觑見，老人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連床都不怎麼下，像是命不久矣，連忙上山來通知女孩。

夏目琉衣飛奔下山，躲過沿路的村人，氣喘籲籲地來到熟悉的房屋前，靜了靜呼吸。

門沒有鎖，虛着一條縫，似在等着誰，她輕輕推開了門，走到老人床邊。

老人比之前更加消瘦，呼吸幾乎不可察覺，夏目琉衣鼻尖一酸，自父母走後，她和哥哥幾乎沒有遇到過同血脈家人的優待。

成年人的世界隻有利益，這是她很久之後才明白的事情。

她孑然一身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什麼也沒有，甚至并不能幫老人做什麼大活，隻能消耗食物，老人卻還是把她迎進了門，甚至專門為她置辦了衣物。

夏目琉衣記得别人的壞，但更記得别人的好。

“是……琉衣嗎？”

“嗯，我回來了，阿婆。”

夏目琉衣輕輕跪坐在床邊，握住了老人的手，眼角濕潤。

老人強撐着坐直了身，晦暗的臉上卻像重新煥發了生機，她撫上女孩的發，眼神愈發柔和：“許久不見，你怎麼一點也沒長個。”

夏目琉衣：……阿婆，其實我長高了，隻是長得不明顯。

花田阿婆：“不過倒是飽滿了不少，看來，他把你照顧得很好。”

夏目琉衣：……無法否認，她确實圓潤不少。

花田阿婆：“每個星期，都會有人放點肉在家裡，是你吧。”

肉在這個年代，尤其在村中，是比較稀罕的食物，總歸兩面宿傩打得獵物夠多，管飽，自然也要給老人送點，他之前吃的和食總不能白吃吧！夏目琉衣義正嚴辭。

花田阿婆輕笑一聲，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老人的手布滿了老繭，卻十分溫柔。

這天，夏目琉衣久違地和阿婆說了很多很多話，從妖怪們的聚會，到兩面宿傩的色盲，就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兒全部分享了出來，老人靜靜聽着，目光溫柔得她想哭。

老人走了，在三天後。

村人們将她葬在了森林邊，可以窺見前山的花田的地方。下葬的時候，夏目琉衣站在隐匿處，等所有人都走時，才來到墓前，放下了她自己栽種的花。

不知在那兒呆了多久，直到日已西斜，夏目琉衣聽到了身後輕輕的腳步聲。

“阿諾……又見面了。”

夏目琉衣回頭，那迷路的少年正站在她身後，依舊挂着那副令人反胃的假笑，她語氣淡淡的：“你又迷路了嗎？”

少年走到她身旁，并未像她般坐下，而是站得随意：“剛才遠遠瞥見一個人影，有些奇怪，所以回來看看，沒想到是你。”

夏目琉衣瞥了他一眼，在對方看過來前，又移開了視線，心情不甚美妙，女孩說出的話也不加掩飾：“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很假，就像狐狸一樣。”

少年臉上的表情幾乎維持不住，出現了一絲裂痕：“哈？”

夏目琉衣站起了身，欣賞了下他的表情，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剛剛就是假人，現在順眼點。沒别的事的話，先行一步。”

“哈——沒想到呢。”

夏目琉衣腳下生風地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少年滿是趣味的笑聲，帶着不加掩飾的嘲弄之意，她皺眉回頭：“什麼？”

少年：“你有咒力吧。”

夏目琉衣：“有又怎麼了。”

少年：“被那詛咒師養着的小孩，卻仍存人類之心嗎？”

這話說的，就像在罵她不是人一樣。

夏目琉衣立馬反擊：“你才不是人！”

少年：“……不是，你聽我說。”

夏目琉衣捂住了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少年：……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在他數十年的教育中，還沒有遇到如此不見掩飾的人，真不風雅，果然是鄉裡養大的，一點禮儀都不知，狐笑最近可在貴族中，很是受歡迎呢。

他歎了口氣，用食指抵了抵自己的額頭，語氣輕快：“撒～我可是很好心地想要幫助你脫力苦海，跟着那個怪物，可不是好選擇哦。”

夏目琉衣：“他不是怪物。”

少年有些驚訝：“哎？你還真是被洗腦得很徹底啊。”

夏目琉衣眼神死：“他是個混蛋。”

少年：……情報不是說那個詛咒師很暴躁的嗎？這都沒把這小姑娘頭擰下來？

他清了清嗓子，話音一轉，指了指山上神社所在地，自顧自把台詞說完：“不過沒關系，我們會救你的。”

夏目琉衣皺緊了眉：“你們想幹什麼？”

少年笑眯眯的，眼裡閃過一絲精光：“現在應該已經結束了吧，跑快一點，說不定還可以見到最後一面哦。”

騙人。

那個人怎麼可能會輸。

夏目琉衣眼睛倏然瞪大，心中的聲音不斷這麼告訴着她，但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

快一點，再快一點。

漆黑的夜晚，火光沖天，夏目琉衣急切的身影在火光的照映下，顯得無比清晰，無比急切，急切到沒有發現空氣的扭曲，以及身後跟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