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眼前一道聖光劃過,周遭霧氣彌散,白茫茫一片,無盡的純色充斥在空氣中,仿若下了一場軟綿的鵝毛大雪。
待長煙散去,而後圖書館三樓才慢慢浮現出真正的面貌,為兩人揭開廬山真面目。
許衿用了天賦讓圖書館三樓永遠陷身于黑暗之中,于是寂寞蔓延的夜裡,這整層樓一盞燈也沒有,但又不似地獄裡它被無邊暗潮包裹的樣子。
底下兩樓的光仍然很有存在感,幾乎照亮了一整個夜幕,因此這裡還沒有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終于回到了真正的圖書館三層。
許衿好不容易松了口氣,可目光在四周反複掃過時又忽然感到哪裡不對勁。
他在腦海中将自己之前做過的所有事都仔仔細細重溫了一遍,最後目光才不可置信地落在自己垂在身側的手上。
……一種詭異的觸感竟在手中跳動,它随着撲通、撲通的節奏感脹大又縮小,存在感極強,完全不容忽視。
撲通,撲通。
聲音萦繞在許衿耳邊。
易往一直都在默默看着許衿的動作,他在目光觸及那畸形之物的那一刻反應比許衿更快!
電光火石間,他其一隻手已經緊鎖了在許衿的手腕上,深窩眼埋藏在陰影之下細細端詳,眸色晦暗。
一個足有人/拳頭大的肉瘤正死死攀附在許衿的手上。
肉瘤不知死活地興奮跳動着,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正暴露壓迫感十足的目光下。
肉瘤的外表猙獰,但依稀能夠看出大緻的形狀……
這是那顆混亂之中滾到許衿腳邊被他撿起的猶大之心!
那顆心殘缺了一半,任何生物追求身體完整的天性使然,于是它本能汲取着身邊血肉中的養分以重鑄自己的缺口,于不知鬼不覺間就攀上了許衿的手臂,伸出盤綜錯雜的血管……
如蛆附骨。
“這東西居然還能被帶出地獄?”許衿難以置信地看着手上的心髒,“這不是猶大的心嗎,魔鬼能放任它流落在外?”
“說不定它就喜歡你的肉,攔不住非要黏着你呢。”
許衿:“……”
易往嘴上這麼奚落,但手還是小心翼翼地掐住那顆在許衿手上紮根的心,嘗試能不能取下來。
無果。
萬幸這一坨血肉也隻是寄生在他的皮肉上,沒有繼續往裡紮根的意思,目前看起來沒什麼威脅。它就隻是安靜地伏在手臂上,慢吞吞襲奪着許衿内裡的鮮血,如同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
“沒辦法取下來,你就當她給你留了個紀念品吧。”易往與這顆心髒對視良久,最後揶揄道。
許衿:“……”老同學見面就掏心掏肺,真好。
但不管怎麼說,能從地獄裡帶出來的東西總歸不是尋常物件,反正跟狗皮膏藥一樣甩也甩不掉,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
真正的三樓沒什麼好搜的,就是個自習室,場地很空曠,窗明幾淨,一眼就能望完整層樓的構造。
身後的實木大門也在地獄隐匿與黑暗之時慢慢凝實。
樓梯間這次沒有滑膩膩的液體覆在上面了,想來一開始應該是血湖裡的血沿着台階流了下來。
“我們得去趟二樓。”許衿突然道。
“理由。”
“……”
“我對這個故事裡的玩法有了個大概的猜測……要想從畫裡逃出去,就先要把畫面還原,複刻成作者畫下它的時候的樣子。”許衿神情凝重,補充道,“在三樓的那幅畫明明已經還原了,但我們還在圖書館裡,就證明還沒完。”
“畫是以實景為藍本繪制出來的,那麼我們在樓梯間看到的那個畫框就好比一個攝像機,畫裡的内容就是取景地,也即是說我們隻解決了其中一個機位的問題。”
“再把這個場景比作拼圖,隻有收集完不同機位的碎片我們才能拼出一個完整的畫布,那時候估計就能離開圖書館了。”
許衿思路清晰,語言邏輯通俗易懂,聽他分析其實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比易往那氣人玩意兒好太多。
易往很少有耐心和别人讨論故事機制,也幾乎沒有人能容忍這人的一個惡劣性格,那就是不論說什麼他都滿臉不在意,一點也不上心。
簡稱欠揍。
“你很聰明。”反應的速度不像是一個新手。
易往難得打心底裡誇贊某個人。
以往幾乎沒有人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很多人說他有勇無謀,能登上故事集榜一就是全靠自身實力強勁。
然而和易往稍親近一點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不動腦子,而是在别人絞盡腦汁得出了一個淺顯的結論時他就已經推演出了整個故事所有的前因後果。
實力在他的智商面前算不了什麼。
而這次,他憑着對故事書多年尿性的直覺猜到了“畫”在故事主線中起到什麼作用,卻沒想到許衿居然短時間内同時給出了相同的答案。
就兩人的思維契合度來看,似乎……海女之願裡他們倆的合作也不是不可能了。
然而不知道自己從這個人嘴裡受到了多麼難得的稱贊的許衿卻不這麼想,他看着易往陌生、别扭的表情,完全不忍直視……
要不……你這種人還是别裝正經了吧……
易往現在的心情太過微妙,大概就像吸食了貓薄荷的大貓,這也導緻了他少有地表達自己的看法:“三樓的地闆是冰面,那樓下就是冰湖——其餘罪人們的靈魂歸處。”
“冰湖既然也是地獄的一部分,那我們最少都還要還原一個冰湖。”許衿擔憂地算了算時間,他們在三樓至少和江雙雙糾纏了十多分鐘,如今每一分每一秒都至關重要,尤其是在不清楚宿舍規則的情況下。
“要不了太久,我們的方向是對的,走吧。”
易往就顯得鎮定許多,一臉輕松。
他們談話間已經回到了二樓,這層樓也有一扇實木大門,隻不過沒有上鎖,這一點他們在上三樓時就已經注意到了。
與三樓相同的是,這扇實木大門内也正源源不斷溢出血水,血液察覺到有人靠近門,異常興奮地流動了起來。
更加詭異的是,那些仿佛有生命的血,居然真的推動了門,這下不想進也得近,他們被動地出現在了門後。
同樣是一陣刺眼的白光,二樓的景象徐徐向他們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