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裡的林正陽,心情其實是矛盾的,從本意上說,他不願意去找蘇靖斌談月兒的婚事,尤其是在這個當口,他怕蘇靖斌起疑,也怕自己言多必失。
但是若不去找他——眼下他也沒有别的法子,家裡這幾個孩子都不是他用父命就可以壓制住的,何況昊謙有自己的想法,月兒和夫人有她們的密談,這些都是他掌握不了的。
假以時日,也許很快,萬一事态無法回頭,真是後悔莫及,他不能幹等着。
探探就探探吧,在家幾乎孤立無援了,是該在外找個援手。
但是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蘇靖斌一聽月兒和啟墨,随之而來的不是驚喜,而是不由分說地拒絕,連委婉周旋都沒有。
“師弟是覺得,月兒配不上啟墨,配不上你們蘇家?”怎麼什麼都不順,林正陽很是惱怒,不由地冷下了臉。
“怎麼會,二哥别誤會,月兒嬌貴千金,你看看我家的情形,實在是我們家配不上。”蘇靖斌賠着笑臉。
“若我說我們不嫌呢?”
“但我們得有自知之明啊,讓月兒過來受委屈,我也于心不忍。”
“有我在,這輩子怎麼會讓他們受委屈,婚事也好,未來的生活也好,我都會給他們安排妥當。”林正陽就不信了,明明就是一句話的事,高高在上嫁姑娘,怎麼還得求着他們?
“二哥,不是這麼回事,墨兒就算和月兒成了,他也不會接受你的資助,我的兒子我了解。”
林正陽沉默了,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他也是趕鴨子上架來的,家裡發生的事還得遮掩,他雖然沒想好措辭,但覺得隻要他開了口,師弟肯定不會反對才是。
“月兒是你最小的孩子,這才剛及笄,上面的幾個還未成親,怎麼就着急她了?可是有什麼事?”
“如果我說月兒心悅啟墨呢?”林正陽擡起眼皮悶悶地說。
蘇靖斌吓了一跳,“這是月兒親口說的?這可不能瞎猜,姑娘的名聲要緊。”
林正陽搖了搖頭,緊接着他猛得看向蘇靖斌,眼神犀利如刀,“師弟,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怕月兒嫁到你們家呢?”
蘇靖斌理了理袖子,一聲長歎,“二哥家裡可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疑神疑鬼的?你突然上門,突然提出要把月兒許給啟墨,對我來說太過意外,你不覺得你的這些行為很反常嗎?”
“夫人知道了我們有個師妹,而月兒長得和玉兒幾乎一模一樣。”林正陽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沒法子,終究是瞞不過。就算他現在不說,過兩天夫人或者月兒見到蘇靖斌的時候也免不了問起,哪怕僅僅是為了滿足好奇。
蘇靖斌有些糊塗,“那又怎樣啊,不管月兒像誰,她都是嫂夫人的女兒嘛。”
“不是,四弟,月兒是我撿的棄嬰。”
“替......替換了?嫂夫人生的孩子呢?不是說親生的嗎?”蘇靖斌心神微顫。
“夫人沒有懷孕,都是僞裝的。”
林正陽把月兒的來曆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講完才發現蘇靖斌神情古怪喉頭微動,攥着拳的手不住發抖。
“二哥,十五年前,正月二十六,杭州大雪夜,你撿到月兒的時候,她身上有什麼?”蘇靖斌雙目赤紅,欺身向前。
“靖斌你這是怎麼了?”林正陽站起身來扶着他的臂膀。
“你先說,你先回答我,你快說啊。”蘇靖斌反手抓住林正陽的手腕。那是一種怎樣的表情,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又害怕不似心中所想,仿佛生死就在一線之間,随時呼吸都會斷掉一般。
“一件舊衣服裹着,貼身包了一塊素布,上面什麼記号都沒有,其它的就沒什麼了。”林正陽不明所以,隻是本能地答着。
“舊衣服?”
“對,一件男子的外衣,灰色的,很普通,質地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