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澄竭力弄清險些“迫害”她的到底是什麼,扶在床沿仔細察看,見腸衣接觸到錦繡花鳥紋地衣時緩緩淌出腥露,她突然失聲。
帳内陷入短暫的沉默。
溫澄拿餘光觑着晏方亭。
他不是千方百計要她折服麼,今晚都成婚了,為何還要用那個?當然,她是不會問出口的,顯得她有多麼關注他。
出了一身汗,溫澄急切地需要沐浴,但看他的樣子好似風雨欲來。
他還委屈上了?
狗鼠之輩!
但事實是出乎意料的,晏方亭沒有發火,甚至連普普通通的陰陽怪氣都沒有。
後半夜晏方亭全程抱着溫澄睡,如同兩隻蝦子,又或者是聚石斛,牢牢攀着樹幹,以至于次日醒來時溫澄感到手腳俱僵,好似被蓄意彎折捆縛過。
晏方亭換了身潔淨寝衣,衣襟貼合,卻隐隐顯出指甲劃痕。溫澄看得愣了愣,别過臉去。
“今日便動身。”晏方亭抱她去鏡台前,拿起玉梳比劃兩下,這才意識到昨晚折騰太過,溫澄的長發竟亂成這樣。
“去哪?”溫澄恹恹的,别說沒什麼活潑樣子,簡直都快沒有活人樣子了。
隻不過眼睛跟着晏方亭身影轉,很不放心他要如何給她梳洗。
令她感到訝異的是,晏方亭扯了一張繡墩坐在溫澄側後方,很是耐心地以手指為梳,把她頭發理順,弄得差不多再使梳子。
銅鏡裡,溫澄望着晏方亭專注的模樣,一時間有點失語。
待發絲梳通,晏方亭在妝奁裡撥找了幾下,很是自然地問:“哪個是頭油?給你抹一點。”
溫澄還未開口,晏方亭就通過氣味找出桂花頭油,邊抹邊回答剛才的問題,“去一趟涼州。”
涼州?!
他為什麼語氣這麼平淡,好似在說去一趟書房?!
瞥見溫澄的震驚之色,晏方亭笑了笑,“就你我二人,敢嗎?”
“前兩日我向陛下遞了辭呈,陛下并未立即答允,轉天宣我進宮,命我給遠在涼州的一位故人帶封信。”
晏方亭每說一句,溫澄就震驚一次。按他的意思,那位故人若願意回朝入仕,那麼晏方亭便能夠辭去所有官職,重回平民身份。
溫澄狐疑地打量着晏方亭。
緝事廠都督,那麼大的權力,說放手就放手?變成一介平民,他當真能夠忍受?
即便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他圖什麼?滿院子找,誰都可能擁有一顆歸隐的心,唯獨他晏方亭不可能。
昨晚剝去衣裳的人是他,現在一件件給她穿上的,仍是他。
晏方亭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
“還有一事。”他拿出一個錦盒,溫澄聽見沉悶的當當聲,像是滾着幾顆石頭。
她冷眼瞧着。
錦盒打開,裡面卻是銀子。
溫澄愣怔不已,這段時日晏方亭時常送她些有的沒的,再多的珍寶都見過了,還真沒想到這一次送的是銀子。而且看起來數量并不多。
“還記得嗎?你在靈感寺幫工,節慶日子一共得了七十五文錢,還有你包袱裡剩的三兩銀子。”
溫澄聽到這裡,怒氣上湧,“你翻過我的包袱?!”
那是入京時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的。不過說來也寒碜,三兩銀子在京城很難做成什麼事情。
“你的人我都檢視過了,你的包袱自然也要過目。”晏方亭并不覺得有什麼羞恥,反倒心情不錯地告訴她,“包袱裡沒有什麼專屬于杭家的物件,這是個不錯的消息,你說呢?”
為防溫澄更加生氣從而把話題扯遠,晏方亭繼續道:“錦盒裡的二百七十三兩,就是你應得的利錢。”
利錢?
溫澄忽然記起來,晏方亭說過帶她做生意。
“你投入三兩又七十五文,得利二百七十三兩,全都在這兒。”晏方亭用一種贊賞的語氣說:“那時讓你在十家鋪子中挑一家,眼光還不錯,盈利了這麼多。”
溫澄有點反應不過來,但很顯然,她看這錦盒的眼神已經變了。
還從未有過這種體驗呢。
“年底另有分紅,但一般情況下到次年的三月初才核算完畢,但我想先把這二百七十三兩給你。”晏方亭循循善誘着,“我知道你的性子,與人打交道東奔西跑不适合你,但像這樣,拿出一些本錢,投進看好的鋪子裡,所得利錢完全是你自己掙來的。如何?”
這是一種很大又很新穎的誘惑。
從前在杭家拿的月銀,屬于少夫人這個名号。可現在的二百七十三兩完全由三兩七十五文掙得。
但雀躍之餘,溫澄自然知道這背後的操作都由晏方亭手底下管賬辦事的人負責。說她眼光好也隻是一種障眼法,實際上十間鋪子都是盈利的,無論她選哪一間,都會獲利。
這麼想來,跟哄孩子似的。
“夫人,不知你是否願意拿這利錢請我吃頓朝食?”
溫澄聞言擡起頭,撞見晏方亭的眼眸,那其中,笑意清平又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