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快結束了，校長有意讓黎水到鎮上的高中去借讀，因為黎水的成績很好，是他們村高中最有望考上大學的人。

将燒盡的卷煙撣到一次性水杯裡，校長才站起身拍着黎水的肩頭，“反正你好好考慮下嘛，鎮上也不遠，學習條件也好，我還自掏腰包給你出借讀費，等你考上大學我還獎勵你六百塊！”

校長伸出粗厚的手比了個六，“六百塊啊，好好考慮一下。”

黎水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校長這才放人走，隻是等黎水走後，校長撥通了一個電話，洪亮又帶了些讨好的聲音從教師辦公室裡傳出來。

“老李我跟你說哦，這個學生可真的是不錯，你要過去肯定能給你們學校拉升學率，我們老同學一場，我還能騙你…”

晚飯時，黎水将碗裡的米扒拉幹淨，才跟爸媽提起今天校長和他說的事情。

黎爸喝了口啤酒才開口，“他要是有門路能送你去鎮上你就去，隻是不要他給借讀費，家裡又不是沒有錢。”

黎媽夾了塊雞腿肉放到黎水碗裡，“就是，當初我就說送你到鎮上念高中的，隻是你戶口是村裡的，人家不要。”

黎水夾起那塊雞腿肉吃了，又擦了一次嘴，黎媽看見了小聲說他，“怎麼又擦嘴，吃塊肉而已，浪費紙。”

黎水捏着紙巾沒放，“老師說如果我要去，過兩天就帶我去鎮上見見李老師。”

黎爸捏着筷子，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些驕傲，“去！怎麼不去，要多少錢盡管回家要，等你考上大學了，再安安心心要他的獎勵，掙那麼大臉呢！”

黎媽也在一旁附和，“是啊，等你确定去了我帶你去買兩身新衣服。”

黎水一聽這話就立馬反對，“我自己可以去，我都那麼大了。”

黎媽斜他一眼，“你可以個屁，上次自己去買的衣服不倫不類的，穿起來一點都不精神，我都沒眼看。”

黎水想說不是，那件衣服他現在都還在穿，而且不止一個人說過他穿這件衣服好看，可話到了嘴邊，黎水又咽了回去，因為無論他怎麼說，黎媽都會覺得他是在嘴硬，是小孩子被大人否定的着急。

校長沒想到才說通老同學，黎水就答應到鎮上讀高中，高興地抹了下稀疏的頭發，将自己的小摩托擦洗幹淨，帶着黎水往鎮上去了。

黎水将老舊卻幹淨的頭盔戴上，勉強地坐在校長後邊，因為摩托太小了，校長太大了，黎水的手死死扣着坐墊，才沒被颠下車。

到了鎮高門口，保安不讓進，校長隻将小摩托停在路邊，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老同學。兩人等了二十分鐘，等到腦門上的汗得不停動手擦，一個幹瘦的中年男人才匆匆趕來。

“不好意思昂！剛剛有個學生不小心摔傷了，來遲了、來遲了。”李老師的汗浸了大半上衣，想來不是故意晾着他們。

校長也熱得不行，兩人就沒做那些握手、搭背的事情，李老師帶着他們往學校裡走，“去辦公室說吧，裡邊有風扇，涼快點。”

“诶，行。”校長示意黎水跟上，“這是我電話裡跟你說的學生，叫黎水。”

因着校長，黎水才跟李老師說上第一句話，“老師好。”

李老師嘴上應着好，粗略地看了他兩眼，“這個男孩子看着蠻文靜的哈。”

黎水沒說話，一旁的校長将話接過來聊着，“是話不多，性子比較沉穩，能靜下心來學習。”

兩個大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着黎水，又提了幾句他們的高中時期，黎水跟在一旁，當着背景闆。

到了辦公室，黎水沒看到什麼人，想來都是去上課了。李老師将桌子上的卷子壓好，把風扇開到最大，才去倒水。

“來，喝點水休息會。”李老師将一次性杯遞給黎水，坐在位置上微微喘氣。

校長将水喝盡，也不客氣，自己起來又倒了杯涼水，“老李你這不行了啊，才走幾步路就喘成這樣。”

李老師擺擺手，“是一回事嘛，還不是那些小崽子給累的。”

校長嘿嘿笑起來，兩人扯皮了幾句，才聊到正事。

“老李今天我人都帶來了，你可得好好對我的得意門生啊。”校長雖然是校長，可他在村高中裡得教三個年級的語文，偶爾還要給全校上安全教育課，好在村高中總共就百來個學生，不然按這個教法，校長可有不了現在的體型。

說到這，李老師在抽屜裡一陣翻，将一張空白的數學卷子擺到黎水面前，“鎮高也不是我的一言堂，孩子能不能成功來借讀，還得看他自個。”

“謝謝老師。”黎水接過卷子，粗略地掃了幾眼，有的能馬上看懂，有的則有些陌生。

“自然自然，我也不會讓你為難。”校長從一旁的桌上拿來一支筆，塞到黎水手裡，拍了兩下他的背，“好好寫，不要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