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一天,你也不願意跟我走,對嗎?”
“我說了我才不會跟你,當然,也并不僅是戀愛這個原因。”
“嗯?”
歌德想了想,用手背撐着光潔的下巴,拿起餐叉挑走餐盤裡熱乎乎的培根荷包蛋遞在嘴邊硬嚼了幾口。
而李桂林并着腿,雙手搭在膝蓋上闆闆正正地坐在對面。
等着他勉強填飽肚子後。
歌德才故作無奈,掃開搭在肩上的幾縷微翹黑發,又半拎起茶杯,抿了一口對面端上來的溫度适中的蒲公英咖啡。
德國蒲公英磨制的常見熱乎乎飲品,溫度和味道拿捏的相當不錯。
這會,心神會意的李桂林歪歪腦袋。
馬上從靠椅上起身,眨眼的功夫就站在歌德的背後,拿起背後空間裡的梳子替他打理麻煩礙事的齊腰長發。
“真不錯,我越來越聘請你就任我的私人保姆了。”
李桂林笑着說道:“我拒絕。”
歌德幽默道:“…呵呵,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蠢貨。”
沒在乎諷刺入耳的李桂林,卻很有耐心地回答道:“我現在特意過來是跟你道别的,畢竟桂林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去德國玩。”
自己估計等待這次旅程結束。
下個月馬上出發英國倫敦,之後就得回橫濱看望朋友親人。
再老老實實地帶着蘭波一塊回種花,回南方老家,北方首都轉悠幾圈待上一年半載為止。
想到這,李桂林緩緩垂下眸子,仔細聚攏紮緊對方散亂的齊腰黑發,“其實我也沒想到歌德會這麼懶啊。”
“……”
“多大的人了,午飯時間都過去了,還需要桂林撬門進來叫你才肯起床。”
誰會想倒反天罡。
他精心烹燴好的早餐午餐放在門外無人應答,等着保羅去收拾一下。
自己才有空閑,特意上樓好去找歌德告别。
哪想到,一過來就看到門外飯菜涼透了都沒有動,這對一個廚師而言比當面侮辱自己更加丢人。
最怕敲門沒有答複,自己隻能撬開門盲目沖進去環顧四周後,開始懷疑人生。
才發現印象中像是個大人物的德國佬正踢着拖地的鵝絨被子,露出勉強養厚實點的肚皮呼呼大睡一無所知呢。
一副完全睡死過去的窘迫模樣,頭發亂成一團鳥窩,身子倒着睡的奇葩姿勢要多囧有多囧。
扯淡的是連呼吸都微弱了。
自己還以為人死掉了,急得拽住歌德散開的睡衣領子,哆哆嗦嗦地搖晃了幾十次才搖醒的。
這會紅眸煩躁地睜開,就見到床頭正端着一盆涼水準備潑來的笨家夥尴尬一笑。
一點也不美好的一天。
歌德無語:“……”
依舊束緊原來那身白色浴袍,手裡頭摩挲一卷熬了幾天幾夜心血的嶄新出爐的文字稿《浮士德》。
他無意間瞥了一眼,招呼幫忙消滅剩飯的李桂林問:“除了戀愛,到底是什麼原因你不跟我走?還有,願意跟你蝸居在滿是老鼠和惡心爬蟲的廚房裡的那位異能力者呢?”
如果不是印象中很肮髒的爛地方,自己恐怕早就去逗弄成天賴在廚房當卧室的種花佬玩了。
倒不至于隻想着窩在房間裡寫文,懶得出門透透氣什麼的。
畢竟輪船那麼大,消遣玩樂的人流和設施繁多,遛一位新鮮下屬的功夫和時間他還是可以擠一擠的。
“唔,他回艙室收拾行李去了,我們晚上得一起走。”
歌德微笑:“是這樣嗎?真好啊。”
紅眸帶着看不透的笑意,估摸也快見到席勒了,不着急。
對此吃完剩餘飯菜的招待,李桂林絲毫沒有嫌棄。
滿足咀嚼僅剩半邊培根荷包蛋,含糊說道:“這是最後一頓飯了,歌德以後不許浪費食物,距離下次見面,我想至少三四年以後了。”
“哦。”歌德忍不住抱緊自寫的《浮士德》,假惺惺地哼了哼。
轉念,又無奈道:“三四年,時間未免太長了些?”
李桂林确信的點點頭,半咬着筷尖肯定道:“是有點長,但是請相信我,我不會忘記你的。”
“親愛的你理解錯了,我是說。”
歌德面露出略微不滿地微笑,繼續道:“你難道工作結束就帶着你的法國戀人直接回種花?我明明記得法國離德國很近哦,或者等會你帶着你的員工過來跟我一塊上島不更方便些嘛。”
自己可不是一位有耐心有良心的大好人,要不然見到席勒後幹脆向梅菲斯特許願。
強迫自認麾下的新下屬,上島就分手離婚抛棄所屬的機會又多又簡單。
在事後狠狠地背刺來上一刀,幹脆利落的落地搶人的法子,又不是沒幹過這一回。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李桂林擡起另一隻手左右晃了晃,婉拒道,“工作隻能我帶上他過去解決,不能讓你再幫我了或者插手進來了。”
歌德疑惑:“哈?”
“其實我上島是有很特殊的事情要搞定,現在跟你約定好了見面時間,我發誓絕對會去找你的。”
李桂林連忙咽下嘴裡塞滿的食物,迅速立起筷子指向眼神逐漸危險的歌德,抛出好奇問道:“不過,我也很想知道歌德為什麼要帶我走?”
“因為你很好用啊。”
“好…好用?”
“沒錯。”歌德十分滿意地看着愣在原地舉起筷子的笨蛋。
他擡起手,用指尖玩味似的撫過下意識上揚的唇角,拉低帶有極具威嚴的冰冷嗓音輕訴道,“親愛的,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天賦很出色很不一般嗎?”
一般人會覺得此人成天沉溺玩樂,最大愛好就是填飽肚子的普通人,屬于丢進人堆裡都找不到的那種。
經曆這幾天的相處,歌德心裡卻并不是認為的。
因為那雙眸子太清澈純粹了,完全不像一位欲望混濁的人類該有的産物。
“我的天賦?”李桂林撓了撓臉,收起手上的筷子,故作沉思地說道:“你是說,桂林非常厲害的意思嗎?”
歌德饒有興趣地挑挑眉,“沒錯,以及你的眼睛都很特殊呢。”
很久以前,他就打聽過傳聞中性格普遍保守自謙的種花佬。
好像這貨從未意識到自身的優秀特制在哪,一味被盲目的愛情糊住了腦子,
格外癡情的戀愛腦,自己幫忙治一治還來得及。
哪想到下一句某人耿直的老實話卻打的他猝不及防。
李桂林認真想了想,滿不在乎地掏出帕子細心擦拭嘴角道:“本來的事,我本來就很厲害,我把以前的工作,算得上私人隐私的事情全都告訴你了啊。”
“我的眼睛?反璞歸真後的神瑩内斂罷了,歌德覺得我像不像一個普通人呢?”
歌德疑惑:“?”
黑發底下的紅眸,靜靜注視着對面笑不露齒的笨家夥。
還是那身白短衫黑長褲,雙手靜靜地放在大腿上。
看似呆滞的目光清晰無比,懶懶散散的氣質逐漸清晰,隐約能瞧見眼底下的那一抹自身了解透析的倒影。
仿佛再說我打一開始就坦坦蕩蕩的承認了啊,我就是天才也很聰明。
無論和蘭波待在一起的那幾年,還是與那一堆異能力者相處過也好。
自己從來都沒有隐藏過什麼,問什麼就說什麼,人情世故中的雞毛蒜皮的處事,他又不蠢會搞不明白。
不過,有一些壞事他也知道,外國人格外注重私人隐私。
在巴黎的那段日子,維克多和夏爾他們都沒有深究問下去,他也沒在意直接懶得說了。
畢竟一眼就能看出别人心中的想法,是否撒謊,是否幹了見不得人的壞事,以及是否殺過好人什麼的…
也為難這些人,除了蘭波以外全都傻乎乎的,真以為他站在關乎實力的金字塔下方擡頭凝視一切。
可實際上早就跳出人類劃分的實力框架之外,趴在半人高的玻璃瓶上注視裡面搖搖欲墜的金字塔了。
豁然間,明白之後的歌德嘴角抽搐,吓得背後一身冷汗,“比我會僞裝的小混蛋!你的戀愛對象真是可憐!”
“嘿——我才沒有哦,他全都曉得才喜歡跟我在一起的呢。”
“…呵呵,你們種花人居然真是會藏拙呢,算你厲害。”
歌德撇撇嘴,眼神逃不過李桂林這些天了然的解析呆滞目光,他又道,“還有呢?請你告訴我,你深愛的那位普通法國人到底是誰嗎?”
懶得顧及對方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無關緊要。
他急切需要姓名,好交付給梅菲斯特準确許願,無論如何必須拆散!
他也确信,傻瓜就是個比誰都好使用的鋒利匕首,現在不抓着以後根本蹭不上半點。
“可以啊。”李桂林想都沒想,說道:“讓·尼古拉·阿蒂爾·蘭波,我現在的男朋友也是未婚戀人,和之前說道的一樣我們年底結婚呢。”
誰?阿蒂爾·蘭波?
歌德大腦宕機了,蹙眉喃喃自語道:“诶…法國人?你确定是阿蒂爾·蘭波?”
那位不是夏爾·皮埃爾·波德萊爾的優秀學生,前些年剛回歸法國異能界的超越者嗎。
此時此刻就在同一艘輪船上,好些天沒見面的憂郁家夥,居然是面前這個笨蛋的男朋友以及未婚戀人!?
歌德黑着臉靜靜沉默了一會兒,眼底帶着一縷詫異。
心想總不會傻瓜突然得癔症了,自信的膽子大到敢對他口出狂言!
可他也想不出,這類心靈純淨的僞人會随意對别人撒謊啊。
如果會,那麼比他更加專注善意的僞裝值得自己警惕。
這會連搭在書本上的指關勒的指環,都下意識繃緊發白。
然而,對面閑的無聊的李桂林低頭收拾好餐盤,起身道:“就是蘭波哦,我最喜歡他了,沒想到歌德你也認識他啊。”
果然沒有撒謊,蠢不自知。
歌德冷笑一聲,“呵呵,我當然知道了。”
他高高擡起下颚舉起左手,态度冷漠地說道:“阿蒂爾·蘭波,隸屬于法國巴黎公社的異能力核心人員之一,法國異能界的超越者之一!這個你知道嗎?!”
搞不懂歌德的大驚小怪做法,李桂林一臉茫然地說道:“我當然知道啊,蘭波也帶我去過那裡,有什麼問題嗎?”
歌德尴尬地愣在原地,困惑道:“你進去過巴黎公社?”
“是的。”心裡有點兒顧慮的李桂林眨眨眼。
總覺得事情走向不對,繼續說道:“我也認識夏爾和維克多啊,他們人挺好的,請我吃飯會帶我出去玩。”
歌德:“……”
合着這夥人早就串通一氣,難怪當初會試圖反駁,好給多情愛出軌法國佬找場面又放棄了。
就怕空氣突然安靜。
除了某個從衣兜裡掏出一枚青蘋果,念叨不幹不淨吃了沒病用袖子擦了擦直接塞嘴邊啃的家夥以外。
而後,歌德被迫壓着即将爆發的不明怒火,話音帶着疑惑和寒意駁論道:“阿蒂爾·蘭波非常危險,你難道不知道兩年前,他會以精神癫狂的病危狀态被波德萊爾強行壓制回國的新聞嗎?”
“夏爾壓制了蘭波?怎麼可能?——”
“哈?這件事可是被英國的記者特意報道出來,在國際論壇上鬧出不少恥人的笑話!”
看樂子怎麼能少的了自己,那會他還與尼采相互猜測了好長一段時間。
到底是受到怎樣的精神傷害,會讓一位站在頂端之上的超越者變得瘋瘋癫癫的不成人性。
完全不知曉這件事的李桂林瞪大雙眼,傻愣住了。
他吃驚的松開手,讓啃食大半可憐的青蘋果與鐵制餐盤一塊無奈摔在地上,連同餐筷刀叉一起落了一地散開。
緊接着,李桂林握緊拳頭,眉間緊皺,大怒道:“蘭波才不是瘋子!歌德不許說他壞話!否則我要揍你了!”
可惜雙眸漸漸地蒙上一層灰暗。
“抱歉,你想揍我也沒機會了桂林——異能力《浮士德》!”
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歌德故意擺起擔憂伸出右手,準備抓住對方的手腕道:“為了你的安全和難見得的驚人天賦,跟我上島去找席勒,我們一起回柏林!”
異能力的發揮作用比拔刀的速度稍慢了些。
銀光一閃,瞬間刺入梅菲斯特心髒的炁海突襲更快。
“好強!”差點兒被刺穿胸膛的歌德,很随意地推開面前用來擋刀的一次性魔鬼。
此時的他激動地面色通紅,神情興奮看着跪倒在地雙眸表露殺意的李桂林,“親愛的,我對你越來越着迷了!要知道在德國,隻有絕對的力量才讓一切不堪一擊,能僅次他人給予你崇拜與尊重!”
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步登上頂端的時候一模一樣。
任何人隻需捧着酒杯和掌聲歡呼,【歌德先生!為偉大的德意志帝國許願吧!勝利是屬于我們的!】
【明白!】
完全不知曉杵立在人群中央的灰色人影卻獨自放下酒杯,翠麗的山林瞳底閃過一絲哀傷。
這會用力握緊了對方的右手心。
仿佛像是安慰摔傷哭泣的孩子,心生憐憫是母親一樣。
歌德輕輕拍着握在手心中發抖的手背,輕訴道:“放心,我知道你很害怕,所有一點都不會痛,來許願吧。”
“别碰我!”過于信任的感情被毫不留情地踩碎了。
即将被人為洗腦的李桂林咬緊下唇,奮力甩開手,随後撲通摔倒在地闆上牙關打顫。
心裡唯一的念頭打死都不願相信,“歌德在撒謊!蘭波對我那麼好,明明他對我最好了!…他才不是瘋子!我絕對不信!”
好想見到蘭波,好想跟他說自己不想再面對這些人的虛情假意了,蘭波絕對有辦法的!
桂林再也不敢不聽蘭波的話了,其他人果然不可信都很會騙人…
歌德眼看着拍打痛紅隐隐且作痛的手背沉思。
遭不住牙酸和羨慕一陣,毫無感情的紅眸被再次複活的梅菲斯特用手肘捅了捅胳膊,他這才有了反應。
“真是的,太糟糕了——異能力《浮士德》!”
所處空間互換。
歌德毫不留情地伸出手,狠狠地掐緊李桂林看似纖細的脖子。
随即高高舉起,冷漠道:“沒關系親愛的,因為愛情是盲目無度的,連你這麼聰明的孩子也很會深陷其中,所以我原諒你的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