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吃,你吓壞了吧?”
“謝謝,其實并沒有。”狼吞虎咽的加布嗆着嗓子,擺手道:“謝謝你先生!您真是個大好人!”
“…嗯?那就好?”
李桂林放下腿,老老實實闆正坐着,棕黑色的眸子擡起,注視着榫卯木制的天花闆思考。
心想,加布撒謊了,是個脾氣慫軟的壞孩子。
不,不對…!
李桂林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和盤子,咬了一口沾上陳醋的餃子細嚼慢咽。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加布看似哆哆嗦嗦的緊張模樣,回憶剛才說的話,倒不像個天性純真拘謹的少年該有的談吐呢。
仿佛一個大人,一個酷似夏爾那樣愛操心多事的爛根子大人。
聽完保羅·魏爾倫冷漠中帶有耐心的翻譯後,李桂林緩緩睜圓了杏眼,用最熟悉的黑色長袖遮掩唇角疑似玩味的笑意。
眼底悄然閃過一絲了然于心。
“……”敏銳發覺到這點的魏爾倫頓了頓,輕撇一眼,才搭拉着肩沒太在意。
實打實的按照老闆愛耍小聰明的好個性,而且比他了解人情世故的涉世更多更厲害,應該是知道些什麼才選擇沉默。
随後,保羅·魏爾倫果斷将身子側轉。
猝然地目光滞留在唐人街外頭人來人往非富即貴的各國行人,隻顧及往嘴裡塞類似面包的軟乎白外皮裹緊的滾燙鮮肉。
自稱世界第一好吃的種花南方大包子果然很香。
埋頭吃飯的加布默不作聲。
而李桂林繼續手撐着下巴,了解透徹的眼神無奈地看着坐在床上瘋狂胡吃海塞的小加布。
一邊認真思考,怎麼讓尼摩船長所說有可能來自島内的神秘少年帶他們進去核心中央。
另一邊快速運轉指尖的炁功,轉抛瓷杯底部,嗖的飛過去一杯剛溫好的開水讓對方潤一潤沙啞幹涸的嗓子。
“?”加布急忙接穩茶杯,大口咽下幹旱及時雨般的涼白開,把卡在嗓子眼裡的食物疏通後,他才小聲說道:“謝謝你。”
然而,這點點意外的謝意在李桂林眼裡看來特别有意思。
他露出滿意的微笑,指了指自己略微圓潤的臉頰,悄悄地躲着自家員工,側聲用中文細語道:“加布,飯粘在臉上了哦。”
假裝聽不懂語言的加布震驚:“!!”
蔚藍色的瞳孔忽然微縮,找不着幹淨的紙巾和帕子擦拭,也不敢用蓋在大腿上昂貴紅繡被子随意擺弄。
加布暗自急得滿頭大汗,緊接着一張觸感柔軟帶有淡淡薰衣草味的清香帕子蹭過臉。
“欸?!”拉響時刻警惕的鈴聲,加布側目猛地擡起。
便就見到李桂林踩着無聲的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俯身蹲在床頭,用手上折好的帕子幫忙擦掉了粘在臉上的飯粒。
加布腼腆道:“謝謝,你真是個善良的好先生。”
“老實說先生,我曾經在這座城市島嶼小小地居住過一段時間,有需要的話可以随時幫助您報答恩情,那再好不過了。”
對方話音剛落,李桂林頓了頓,沒繼續揣測旁邊翻譯的話音。
清澈純粹的雙眸兜轉了一圈,努力保持微笑回複道:“你能這麼想的話,那我就不客氣啦,麻煩你過兩天帶我們進去核心區域吧。”
真好,省了花錢找人的功夫,更何況他租車租民宿島嶼内的兜底開銷太大,唯一主卡暫時不能動用母親海外賬戶裡的金錢大把花銷。
用度太多會打電話過來問道是不是待在法國出事了,還是不讓家裡人擔心的好。
自己估摸自身僅剩的一點點兒也快消幹淨了,隻能全力支撐三天。
哪想到加布聽完,急忙擺手拒道:“絕對不可以!!”
李桂林挽起袖子,手撐臉頰,一臉疑惑地斜着腦袋問道:“诶?不是你說能幫忙的嗎?那為什麼不可以帶我們進去呢?”
說話不算數的深度懷疑即将襲來。
“…可,那是因為!”
加布猛然發覺後,立馬豎起緊縮的眉頭,死死咬着紅潤顫抖的下唇。
看似做足最壞打算一樣,大聲解釋道:“核心中央區被危險可怕的異能力者占據了,這對你們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
“——原來是這樣嗎?”李桂林放下手思考。
沒想着别的,仔細瞧了瞧那副替他們擔憂的可憐少年,他沉默了一會兒。
不由心生出當初重金‘買’回家,快瘦成皮包骨的弟弟。
明擺愛屋及烏的行為,卻在保羅·魏爾倫看來格外刺眼。
開口用道冷冰冰的法語呢喃:“實在沒用的蠢貨,發揮不出你的作用明天早上就給我離開這裡!”
“我,我沒有很沒用!”
“别想狡辯,愛偷竊撒謊的法國年輕小偷都是這樣。”
保羅·魏爾倫垂下眸子,用銳利駭人的殺意繼續說道:“要知道,像你這種狡詐無恥的人類我平日見得可多了,你應該慶幸現在痛苦的活着…!”
話尾稍頓一會,偷看幾下聽不懂法語開始兩眼懵的老闆迷茫臉。
保羅·魏爾倫這才放心下來,很快抛出剩餘的冷漠話語,“不知道世界真相的愚蠢可憐蟲,你并沒有被我用異能力粉碎殺死,或者丢進大海裡喂飽飛魚呢。”
明明知曉彼此都是異能力者,還會僞裝仁慈善良的模樣來關乎他們的安危嗎?
何其低劣的理由,危言聳聽,明擺着想拖下後腿不讓走罷了。
加布:“…!!”
青雉幼嫩的小臉吓得雪白,讓關乎在外的李桂林看着困惑不已。
自家員工的眼神仿佛猝了毒液似,閃過一絲說出來内心絕對可笑的想法。
非常不滿陌生人類觸碰内心劃分區域,甚至插手拒絕他們。
明明剛才老闆那麼好,又端飯菜又是問好交友…就差安排好剩餘的生活掃尾了,結果得到的居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礙手礙腳的可惡人類,哪怕童心稚嫩的少年人也是及其惡劣的低級物種。
太惡心了,又一個試圖吸食老闆幹淨的心血和純樸善意的臭蟲。
果然法夫納的訴說有一點值得肯定,一定的無恥人類認為把偷竊作為保證活下去的手段的狡猾生物。
看似極度的憎惡和嫉妒,簡單來說…吃醋了。
保羅·魏爾倫咬緊牙關,慢慢沉下身子,準備回頭收拾東西再跟老闆想别的辦法進去。
等進入島内找到路徑,事後全部殺光解決掉,就像親友曾經的所教導那樣,憑自己獲得的珍貴‘東西’,誰敢觸碰貪戀就毀滅掉,省的心煩。
再者,他過去确确實實喜歡把無知厭煩的人類,像皮鞋踩碎的沙石一般跟泥地化為一體。
可是現在,毫無感情寄托的藍眸,悄悄偷看了一眼身旁坐姿搖搖晃晃的好老闆。
“嘿,嘿——哈?保羅?你在聽嗎?”
原本安靜坐在一旁不打攪的李桂林靜默,眼睜睜地看着即将實質化的恐怖殺氣暴露。
以及重新後靠在床鋪上,緊抱着胳膊瑟瑟發抖仿佛親眼見到人間地獄的可憐小加布。
顯然不知道他們倆聊了些什麼,但實在可怕。
忍不住心一軟的笨家夥蹙眉,可勁摸摸又拍拍萎靡弓着背,像隻忍着應激情緒的金漸層大貓貓。
應該算類似炸毛金漸層的紅龍,嗯…龍怎麼哄來着,有點棘手可能也很簡單。
仿佛安撫順毛的飼養鏟屎官一邊拍拍摸摸,一邊溫聲細語道,“别生氣了好不好,保羅說過喜歡吃梨,那桂林以後每天都給你炖熱乎乎的冰糖雪梨湯可以嗎?”
當聽到老闆溫聲呼喚,還有保證最喜愛的食物。
保羅·魏爾倫猛地回過神,慢吞吞地摘下頭頂上的帽子。
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落在發頂的溫暖手心,十分滿足地說道:“沒問題老闆,等會我能詢問他嗎?”
突然,凝聚在手的殺人重力拉攏住,準備用刑事來拷問的行為讓某人内心抱頭疑惑。
“咳咳——都冷靜點!”選擇容忍的李桂林用力咳了兩聲。
心想反正保羅不是人,也不該用人類的價值觀強行跟他交聊人生扭轉觀念,就像托爾她們一樣。
歧途使用人類的低緯腦筋和思維。
以此,來形容能夠輕松毀滅所在異世界無數次的可怖龍族,他們會無形中發怒火燒。
幸好都是性格實在老朋友了,自己努力關照自家飼養的其中一員就好,千萬别牽扯身份不清楚的其他人了。
沒辦法,李桂林擡起棕黑色的眸子。
重新拍拍手,好把兩人的注意力吸引集中解說,“明天早上我去問問這邊的民宿老闆好了,他跟我是同鄉的家裡人,來島上有一段時間也應該知道些什麼。”
“所以商讨的結果暫時結束。”
李桂林拍了拍袖子起身,及時拽住魏爾倫潔白的西裝袖口離開屋内,沒有回頭注意身後的加布,
他繼續說道:“無論怎麼樣,我們一定要進去裡面,重新找到屬于保羅當初丢失的寶貴東西回家。”
“……”
“砰——”
木門緊閉,剩下唯一一人眨眼坐在茶水滿杯的矮桌上,看着吞咽幹淨杯底露出怪異的微笑沉思。
一前一後的相交身影走在菜館子熱鬧非凡的民宿樓下,左右環顧四周的保羅·魏爾倫抱着手,對身前搖晃的背影道:“老闆剛才在故意乍他。”
“噓——無論怎麼樣,都必須找到屬于保羅的東西,下個月再帶蘭波回家。”
光明正大的偏向和偏愛。
在李桂林梗塞的表情中轉過,可臉上的得意笑容卻表态,“走吧,一起去附近買點雪梨和冰糖。”
也許過了今晚,明天會有更麻煩的事情到來。
自己已經做好一切壞事的打算拿到手之後,馬上逃離這裡再和保羅分開,重新回到埃及開羅繼續暢遊旅行。
替大老闆們打工的時間結束,等到蘭波回巴黎之前再走。
要是意外露餡了,然後被蘭波發現他和保羅那可就慘了。
絕對吃不了兜着走,不如自擔責任,一個人挨揍寫檢讨,總比兩個人跪地挨教訓的要好些…
“老闆真好。”
頓時了解分明的保羅·魏爾倫亮起蔚藍色的眸子,燦金色的發稍鍍過暖和燈火。
恍惚間,他看着身前晃了晃手心的老闆,猶豫片刻,才無比肯定道:“老闆,我感覺那個人類對我有點熟悉。”
“…嗯?”
李桂林馬上停下步子,止住疑似替員工招魂的跳大神動作。
同樣帶有困惑的眼神,眨眼答複道:“其實我也覺得他不一般。”
“是嗎?”
“嗯,加布說話的樣子,倒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城府人心,總覺得很像詭計多端的壞醫生。”
完全不顧及自身難保,喜歡用示弱的僞裝利用一切,可這對情感基礎薄弱的自己表露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他是價值觀正常的普通人,才不會把憐憫的同情心,全部瓜分給心靈醜陋的壞人。
“沒關系,我的計劃中并沒有邀請其他人加入。”
“好,下次由我來解決,當然并不會殺掉他,老闆請相信我。”
“嗯嗯,我們出去走走吧,難得今天可以輕松一會會了。”使勁伸直懶腰的家夥原地做出拉伸運動。
随後,推聳站在旁邊觀看的保羅·魏爾倫,耐心陪着自家老闆吃飯走走路,“俗話說飯後走一走能活九十九。”
“我們去逛一逛夜間集市,聽民宿老闆說等下會有特殊的異能力者造縱特别漂亮的星空煙火看。”
湊湊熱鬧什麼的,打從基因中難以改變的笨家夥握緊雙拳,興奮極了。
眼裡閃爍的亮光,讓一旁的金發男人點頭道,“好,去看煙火。”
二人兜兜轉轉繞好幾圈街道,直到買足需求的幾袋雪梨和冰糖回民宿烹制。
等着漫長的煲湯時間,他們再跳上五層樓高的平層屋頂,利用異能重力穩住身體重心。
目光回轉,靜靜地看着即将落下的璀璨花火。
然而,手枕在腦後,躺平成一攤煎餅的李桂林眨了眨眼。
對從頭而降的透明彩色煙火感歎。
真漂亮啊,很久沒見到煙火氣的清閑時光了,上次見識還是兩年前日本橫濱的冬雪新年。
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上幾周緊張的末尾比賽評分結束。
自個實在是太興奮了,忍不住抱起到手的金燦燦的冠軍獎杯,但是個子太矮被太多人擋着看不清臉。
努力踮起腳都沒辦法,隻能在衆目睽睽之下用能力隔空後翻,輕松躍上五六米高的頒獎禮台展臂握拳歡呼。
這一幕,至少吓呆身邊僅次第一的二三名年紀頗大的友人震驚瞪大雙眼。
以及,台下一大堆富人廚師強烈的好奇試探,記者無數次喜悅抓拍。
懷疑擁有具備異能力的可能性,以及第一次見識如此自信且默默無聞的種花人,會一舉拿下舉辦的全球大賽世一。
真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絕對會引爆更多的呼嘯而過的焦點。
雖然自己把這件不敢回憶的糗事丢在腦後。
選擇性失憶沒告訴過其他人,總得來看,到底是被别國記者偷拍進去了啊。
印象中,強行拒絕招位廣告商,數不清的擁有厭食症的上流社會人士、富貴大亨和暗地異能力者紛紛抛來的誘人的橄榄枝。
事實與大笨瓜歌德強硬招聘下屬的所想不同。
其實桂林早就出名了…少說,也得到了上萬人含雜真心的追捧和喜愛。
打從抱住獎杯的那一刻,作為普通人的空白履曆和和平時代中清白自然的身份向世界登頂展開。
一個來自東方異能大國種花家,來生活艱難的山溝溝裡的鄉下人。
雖說家境不詳隐蔽,但品相端正潔身自好。
從未借助任何幫助背景,憑借實打實的天賦和努力心血一步一步緩慢走上正軌。
僅用短暫的十年,才得到幾十張絕對認可的優秀高級證書,會放棄繼續無限發展的可靠學業。
二十出頭的年紀,僅僅為了前途渺茫的世界第一廚師的偉大夢想。
毅然決然,選擇去往其他國家熬過兩三年,争取來之不易的機會邀請函。
又一個人,隻身前往法國巴黎參與比賽,完全不像他這個年紀該做的老練事,身後的實力像是拼圖一樣迷的令人咋舌。
哪怕機會失敗也在所不惜,與上百位精英廚師同台比拼。
台上無視嫉妒、憎恨、不甘…喜愛、迷戀、與質疑的人心全都不重要。
真實幹的手藝遲早吸引數不清的昂貴大訂單,多少人投遞邀請搭檔,組培優秀基因的情書和告白,希望借此機會交往。
有一些隻為了得到本地人特殊的介紹機會,一躍進入種花的龐大市場欣欣發展。
那層特殊身份,就和口頭相傳的逗趣笑話一模一樣。
僅次這些世俗東西,情人真的能從他腳下一路排到法國本地再說。
畢竟人生信條之一,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入地走成随時都能躺平的陽康大道。
可是…夠劃入得來不易的愛情裡的僅此一個。
現實中的家夥伸出右手張開五指,對準星空握緊指關,棕黑色的眼瞳裡僅有快要消失的彩色煙花火焰。
身旁的保羅·魏爾倫早已跳到樓下。
貪吃好養活的天空之龍,嗅聞十步開外的甜膩膩的冰糖香味,慢悠悠地提起白西裝外套,走去廚房找餐勺碗筷填飽肚子。
完事才上樓去找加布,讓本該入眠的少年把之前的糖果罐子還要回來。
“…為什麼,丢棄的糖紙包裝也要?”
“有點遺憾對嗎?那就把老闆的東西交還給我,這些原本就屬于我,是我的!”面無表情地天空之龍氣憤不已。
打從一開始,本來就是自己的彩晶玻璃罐,隻是為了方便解決事情才給予他人一點點兒。
歸還的要求一點也不過分,他的瘋狂舉動已經強行壓制到抱怨期了。
加布:“……”恐懼壓迫中無奈交還。
幽藍的眸子毫無睡意,看着高高擡起下颚,傲慢地抱緊糖罐子轉身離開的暗殺王眨眼消失後。
他才笑出聲,“噗呲——真是難得。”
……
懶得再之後的顧及一切。
煙火大會快要結束了,那位落坐在核心區域放煙花的異能力者也走了。
再過一會會,這邊模拟仿造的英國大本鐘也快咚咚敲響淩晨三刻。
完全不在乎感情寄托的某人就這樣,無所謂般笑着卷起另一隻手的袖子。露出衣服底下兩條白皙結實的小臂弧線。
想到慶功宴,他不理睬更多人的青睐愛慕。
還有那位倒滿啤酒,事後拒絕,想把血親表妹介紹給自己認識的歌德家的暴脾氣私人廚師。
在他下定決心,選擇丢棄得來不易的喝彩虛榮,臨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