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各處牢門被轟隆推開,地面震動,這群嗜殺的惡畜就像猛虎脫困,百鬼出籠,一路嘶吼咆哮着沖向虛危山。
玲珑雁妃晚這時就在暗尊的緻神殿裡。隐魂監淪陷,各處動亂的消息傳來,元無真震動,已經親領各部,決定出山平亂。
現在的緻神殿已經猶如空城,玲珑潛入這座地宮堪稱易如反掌。以她慧眼如炬,洞微觀毫的本事,很快就發現牆面的暗格,并在石壁後找到和先前元無真抛給她的一樣的瓷瓶。
這就是“冥鳳元”的解藥,也是她到這裡來的真正目的。
她随手将數個瓷瓶收入袖中,這時從身後傳來朗朗長笑,“哈哈哈哈哈,我早就說過,玲珑師侄百巧千機,浩然正氣,豈會與些那邪道妖魔為伍?”
雁妃晚轉過身來,就見楚豫南和未了玄宗等人款款而來,絲毫無懼這裡是九幽魔域暗尊的大本營。
千日紅向她微微颔首,像是在告訴她已經完成她交代的任務。随即對楚豫南道:“楚門主,好像我們也是你說的邪道妖魔吧?”
楚豫南半點沒覺得尴尬,道:“樓主此言差矣,你我現在吳越同舟,樓主深明大義,不管今後如何,今日的瓊樓便不是我六合門的敵人。”
玄宗道:“素知玲珑‘百巧千機’之名,雁師侄以身試險,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此計策當真令貧道敬佩不已。”
雁妃晚卻說道:“不敢。未出虎穴,談何後生?若我所料不錯,諸位前輩該與我一樣,都被服過九幽那至毒的妖物吧?”
玄同慨然道:“那又如何?老道我早就想跟這群邪道妖人魚死網破,至死方休!就是甯死也不願受制于人!”
玲珑道:“玄同道長不必如此,”她從袖中取出瓷瓶,将瓶中丹丸全數倒在掌心,遞向衆人,“這是我找到的解藥,隻是還未知真假,晚輩願先服用,以觀後效……”
她話音未落,玄同竟迅速撚起一粒,還沒等衆人反應,已然吞入腹中。
“師弟!你這……”
玄同道:“既然不知真假,索性死馬當活馬醫。玲珑姑娘救我等脫困,已是天高地厚之恩,如今若是還要你以身試毒,老道士豈不是連禽獸也不如?一會兒我若無事,那算老道我福大命大,要是等會兒複發身亡,也與玲珑無關,你們就将我扔下這座魔山去吧!”
玄同性情雖烈,卻最是悍不畏死,衆人俱都敬服。稍等半晌,玄同就覺頭腦清明,胸中郁氣也為之一散,遂驚喜叫道:“是它!這就是解藥!”
衆人不疑有他,連忙上來取走丹丸,仰頭吞服入腹,最後才到雁妃晚。
吞完解藥,玄同道:“玲珑小師侄,既得解藥,咱們接着該怎麼辦?要我說,不若一把火将這虛危邪山燒個幹淨,咱們也好趁亂脫身!”
玲珑還沒說話,忽聽殿外一道非陰非陽的聲音傳來,“好計策!更好膽量!可惜,你們一個都别想走!”
衆人心中震動,連忙循聲望去,卻見暗尊元無真左右領着日主星主進來,身後還跟着黑天二十八宿,将殿門堵的嚴嚴實實,就是隻鳥也飛不出去。
“是你?”群雄心中大震,就連玲珑也不禁臉色微沉。
暗尊朗聲長笑,“你以為就憑你這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的技倆能瞞得過本尊?你們早已身中劇毒,本尊料定你們必會來盜取解藥!饒你有百計千策,本尊隻需以不變應萬變,在此等你們自投羅網就是!”
群雄面色陡變,心中駭然。玲珑像是想到什麼,臉色更是難看起來,“那這裡的解藥……”
暗尊冷笑,“那當然是假的。”
群雄心中更沉。
玲珑道:“你先前給我的那枚解藥……”
“當然也是假的,”暗尊智珠在握,“我料定你和月主根本不敢服用那枚丹藥,從始至終,你們都被本尊玩弄于股掌之間!”
暗尊看向玲珑,他的姿态高高在上,語氣透着嘲諷的意味,“說實話,我對你真的有點失望。玲珑雁妃晚,沒有傳說中的那樣聰明。原本本尊還對你抱持期待,期待你即使不能像傳說中的那般百巧千機,算無遺策,也總不是一無是處的蠢材。”
玲珑沒有說話,隻是凝視着他。元無真歎道:“結果,本尊大失所望。你以為你這渾水摸魚,聲東擊西的計策足夠高明?其實,一切盡在本尊的掌握之中。”
玲珑凝眉,“就連隐魂監逃出去的那些人也是嗎?”
“當然。”元無真極有自信,“那些人不過是些蝦兵蟹将,烏合之衆,隻要禅宗太玄還有六合門的掌教門主在我手中,那些人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而且……”暗尊語氣意味深長的說道:“你以為他們就能逃脫本尊的掌心?天真!”
玲珑像是想到什麼,忽然臉色倏變,“難道,難道說……”
暗尊得意道:“你以為你憑一封信就能把忘劍先生引走?癡心妄想!”
“很快,他就會把那些囚犯都帶回來,甚至,九幽的隐魂監裡很快就會有新的犯人……”
玲珑立刻就意識到他說的“新犯人”指的是誰,登時就臉色灰敗,神情充滿絕望。沒想到,就連逃走的群雄和安排接應的暗流也被一網成擒,饒是冷靜如她,此時也駭然驚疑起來。
玲珑微阖眼眸,“是我,是我連累的他們……”
暗尊得意說道:“知道本尊為何現在才現身嗎?人在最接近成功的時候最容易失敗,也是在最接近成功的時候最絕望。本尊想讓你嘗到失敗的滋味。”
元無真傲慢的眼神掠過群雄,“不過說真的,你居然能策反萬松濤和袁随,還能暗中勾結瓊樓這點,這确實出乎我的意料。但說到底不過是私智小慧,難登大雅之堂。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是我的對手?”
他看着玲珑,語氣失望又輕蔑,“我本以為,你能鍛造成一把能斬龍屠虎的寶劍,不想頑石凡鐵,難成大器。本尊對你很失望,像你這樣尋常的劍,别說對抗天衣,就連被本尊握在手裡的資格都沒有。”
言外之意,已動殺心。
群雄哪裡聽不出他的殺意?禅宗和太玄教以及六合門的五位前輩,暗暗交換眼色,當時搶先出手。
“玲珑,你快逃出去!”話音未落,禅宗未了、未明,太玄教玄宗、玄同和隻手遮天楚豫南這當世五大高手同時出手!
他們深知今日恐怕在劫難逃,想要對抗九幽老魔,他們必須要把正道的未來力量送出去。或許現在的玲珑羽翼未豐,還不是暗尊的敵手,但假以時日,玲珑雁妃晚必定能成為翦除邪惡,正本清源的絕對力量!
未了使出“蓮宗大悲掌”,未明使出“傳心印”,玄宗使“太上忘情咒”,玄同使“太玄功”,楚豫南使出“六合印”,五股磅礴真氣湧出,将玲珑護在身後的同時,向暗尊襲去。
“大膽!”
“放肆!”
日主星主齊齊喝道,就要出手迎擊,沒料卻被暗尊擋住。元無真身體運轉九幽深意“不懼劫”,兩掌裹挾紅雲血霧,使出封魔手,凜然無懼,迎戰群雄。
單說這裡面任意一人,都是當世一流的宗老元宿,在江湖中都是罕逢敵手的存在。現在五人聯手合擊,縱是絕頂窺真境界的大高手也有一戰之力!
奈何他們五人雖解軟筋散之毒,到底被囚禁多日,餘毒未清,又有“冥鳳元”噬心食髓的隐患,此時最多隻能使出巅峰時七八成的功力,想要抵擋暗尊這位邪道第一高手,就更是捉襟見肘。
六人磅礴的掌力真氣相撞,整座地宮都為之震動,讓人毫不懷疑,倘若讓他們全力施為,隻怕整座地宮都要被他們轟塌!
那邊五大高手拖住元無真,這邊的千日紅準備和雁妃晚強行突圍。誰想身形剛動,日主便已截住千日紅,星主則對上雁妃晚。
九幽三天之主的武功俱是當世頂尖,饒她千日紅是瓊樓樓主,一時竟也難以速勝。星主的武功更是穩穩壓制玲珑,形勢已然倒向九幽秘海。
星主怒道:“月兒她這樣待你,你卻心懷鬼胎,百般利用她。本座說過,你若膽敢居心叵測,我定摘出你的狼心狗肺祭天!”
說着,出手的招式愈發狠厲,玲珑漸漸抵敵不住。暗尊從容應對五大高手的圍攻,此時還能分心旁顧。
他的武功本就是邪道最高,五大高手巅峰時聯手也未必能抵得過他,更别說現在功力還未完全恢複,暗尊打起他們來更是遊刃有餘。
玲珑正被星主逼近過來,元無真索性身軀震抖,将五人擊退,随即信手一掌拍向雁妃晚的後心!
以他的武功和招式的淩厲,就算沒使出十成的功力,這一掌也足以摧心破髒,讓雁妃晚當場斃命。
玲珑驚覺背後罡風襲來,心中駭然,還沒等她轉過身來,眼前黑影忽閃到,但聽“嘭”的巨響,兩掌相接,竟替她生生擋下這一掌!
暗尊沒防被擊退半步,而接實這掌的少女卻被擊退三步不止。玲珑凝目望去,這人不是月姬是誰?
“是你?”
“月兒!”
玲珑和星主近乎同時驚叫,似乎都沒想到她到這時還願意替玲珑擋這緻命的殺招。
月姬堪堪止步,身形忽晃,臉色煞白,一道血線從她的嘴角溢出,顯然已身受内傷。
暗尊這一掌雖未全力施為,但他的武功實在太高,就是這七八成功力的一掌,也不是月姬能經受得住的。
“好哇……你這個叛徒!”暗尊冷冷的盯着她,“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現的。”他的目光輕蔑掃過衆人,“有趣。正道,邪道,還有滄海的暗流……居然能被你牽連起來。哼,真是醜陋的背叛,無恥的勾結!無能之輩就算結盟起來,也不過是蚍蜉撼樹,溝渠之火,能奈我何?”
任誰都能聽出他此刻的憤怒,就連星主也為之膽戰。“月兒,事到如今,你怎麼還執迷不悟?她是在利用你,你快醒醒,莫要和至上作對。”
星主焦急喝道:“你快讓開!”
月姬看向玲珑,見她眼裡都是擔憂關切,心裡便如得到莫大寬慰,她道:“我相信她,也答應過她,誰想要殺她,就要先殺我!”
說着,月姬不退反進,将玲珑護在身後。雁妃晚這時将手探入袖裡,取出一枚丹丸,塞入月姬的口中。
月姬隻當是她給的療傷丹藥,看也沒看就吞入腹中。
暗尊看着,冷笑:“多此一舉,爾等死在頃刻,就是再服靈丹妙藥又有何用?也罷,看在你我終歸師徒一場,本尊便先成全你罷!”
說罷,元無真全身血紅真氣鼓動,磅礴陰森的境界瞬間籠罩整座虛危山之巅,霎時,境界之内猶如百鬼夜哭,妖魔出世,眼前如掀起千重黑潮,仿萦繞萬道鬼氣,群雄直面這股威壓,俱都不寒而栗!
腳底地面為之龜裂,撐頂石柱搖搖欲墜,整座虛危山仿佛都在發出寒顫。
這才是邪道最強者——暗尊元無真的真正實力,就連在他身後的日星二主都覺面前豎起屍山血海駭然恐怖,更别說直面他先天境界的群雄。
饒是他們已使出看家絕技招架,也覺神昏目眩,百骸灌鉛,就連移動半步也難如登天,更遑論争鋒相抗。
修為最高的禅宗太玄,月姬和千日紅尚且抵敵不住,武功最低的玲珑更險些被壓塌脊梁。
暗尊右掌緩緩擡起,群雄頓覺眼前仿佛升起狂潮奔湧的陰煞血海,摧枯拉朽的要将他們全數吞噬!
“蚍蜉撼樹,自尋死路!”
群雄四肢百骸不能動彈,髒腑悶重,已是無法呼吸。心中駭然,直道:萬事休矣!
就在這群豪束手之時,性命頃刻之際,月姬恍惚看見一道身影從她眼角掠過,以迅雷之勢徑直沖向暗尊。
緊接着,耳邊傳來轟然巨響,虛危山巅竟為之震顫,百鬼伏背,四肢灌鉛之感陡然而輕……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