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厄猛地扭過頭,眼神甚至有一點兇狠和難以置信:“你怎麼敢和他動手的?你不要命了!”
“我這不是沒事嗎?”
“所以那天以後,你變得虛弱,是因為和那個混賬、劊子手打起來了?”
“……”
“說實話。”
白厄話音落下時,連我都感覺到一點驚奇。印象裡,他從沒有過如此強硬的時刻,就算希望我幫助他達成某個小目的,他的态度也大多溫和舒緩,連哄帶騙,并不會激起他人心中對抗的念頭。
幾乎是瞬間,我意識到他非常生氣,并且在這件事上沒得商量。
“還有兩次逆轉時間和兩次瞬間移動……我沒有辦法改變哀麗秘榭毀滅的事實。”
我壓低了聲音,擔心附近的人聽見我們談話。為保證安全,我又偷偷丢下了一個隔音魔咒。
光聽達成的目的,白厄都清楚:這絕對不是小打小鬧的魔法咒語。
男孩安靜下來,他一句話也不說,表情卻很傷心。
我不太清楚他具體想了些什麼,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很自責。
責怪自己沒能在那場災難中多做點什麼,責怪自己沒能對他人伸出援手,甚至害怕自己成為麻煩——對于一個習慣主動幫助他人的孩子來說,他或許會因此感到羞恥與歉疚。
他與生俱來的善良、正義、責任感時時刻刻壓迫着他脆弱的神經:他應該做一點事情的。
但人隻能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我無法為此苛責他。
“我是自願的。不要為我擔心。”我說。
白厄看着我,目光認真而擔憂:“我沒有辦法不擔心。我不接受你這樣做……太莽撞了,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回不來?沒有人值得你這麼做。”
我回望他,很想開口問他,“難道你不會這麼做嗎”。但我覺得這句疑問更像是傷口撒鹽,因此循着本能,默默把這句幾乎脫口而出的質問咽回肚子裡。
“我是自願的……”
我的話語剛剛落下,白厄的目光便陡然變得嚴肅起來——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決定避其鋒芒,立刻将話鋒一轉,擺出誠心悔過的模樣。
“我發誓,沒有下次。”
但白厄更生氣了:“你發的誓從來沒有應驗過!”
我心虛地松手、摸自己的頭發,看一會兒天空,又看一會兒腳下結實的土地,不敢看他。
如他所說,大多數時候,我發誓都抱着“管他的,先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再說”的态度。誠心悔過隻是裝模作樣,實際内心毫無悔改之意,下次再面臨相似的抉擇,我會踏上一模一樣的道路。
這難免給人留下态度輕浮的印象。
白厄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他抱着寬容的态度,從來沒有介意過我“知錯就改,改了再犯”的壞習慣。
但他今天不願意順其自然地原諒。
我站在原地,忽然有點手足無措。
男孩輕輕靠過來,反而先一步服軟了。我們擁抱在一起,四周是忽遠忽近的喧鬧人聲,他人的面龐與我們貼近又遠離,仿佛過了很久。他的話音落在我的耳畔,随之而來的是一道輕柔易碎的注視。
“我隻有你了,不要這樣輕率地對待自己的性命。”
“……知道了。”即使知曉自己未必會真的照做,我還是答應下來,“我們走吧,抓緊時間。”
白厄“嗯”了一聲,算是答複。用作隔音的魔咒屏障破碎,我們松開彼此,保持了一點距離,我擡起頭,迅速用目光搜尋缇寶的身影。
“在找*我們*嗎?”
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和白厄兩個人尴尬地、同手同腳地轉過身去,低頭看着笑容明朗的紅發女孩。她迅速眨眨眼,仿佛根本沒發現過方才我們之間僵硬的氣氛。
“兩位小朋友很厲害哦,完全聽不見你們在說什麼呢。”
“缇寶大人,您……”我和白厄對視一眼,他尚且有些對來者自稱的困惑,但果斷接過了交談的職責,打算先問問缇寶的來意,“來找我們是有什麼事嗎?”
缇寶點頭:“對呀!*我們*來尋找神谕中的黃金裔。”
首先,我肯定不是黃金裔。
其次,白厄居然真的是黃金裔。
我就知道,【救世主】這個光環不是白瞎的。但通常來講,RPG救世主這份工作很不好幹,普遍拿的是六親緣淺、孑然一身的可憐劇本,身邊的朋友死死傷傷,大多數很難有個善終。
……等等!
那我不是死定了?
我偏頭去看白厄。
男孩的眼睛亮得驚人:這個傻瓜還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人間慘案,隻知道我們能順利進城、有飯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