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玉皺了皺眉,還是端着一副甜膩的嗓音:“可是你們付了兩份的房錢,我們是從來不退賬的……”
“沒關系,另外一份房錢送你們了。我要跟他住一間。”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她還是挺心疼錢的。但就那些木偶娃娃和鎖玉團扇上的嬰孩來說,保不齊鎖玉就是那隻鬼。萬一有什麼,她和唐谷雨分隔兩地,喊都喊不到對方。在錢和命之間,白露當然會選擇命。
她阖上房門,聽鎖玉走遠了,又悄悄打開一條縫,拿出符紙,控制它飛了出輕飄飄貼在鎖玉背上。符紙粘了一會兒,自己燃起一朵金色的火焰,化為灰燼無聲無息落在地上。
“不對啊,怎麼會這樣……”白露愕然道。
“驗靈符?”唐谷雨站在她身後問。
“對。若是正常的凡人,這符咒就燃不起來。若是鬼,這符咒便會燃起黑色的火焰,隻有死屍,才會燃成金色的火焰。”
可死屍,是不會動的。
所以,鎖玉可以是鬼,甚至可以是活屍,但絕不可能是死屍。
唐谷雨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說,她是隻披着死的軀殼的鬼。你的符咒若剛好貼在軀殼上,會燃為金色,還是黑色?”
白露道:“這種情況還真沒遇見過,我沒法确定。先等等看今夜的情形,再作判斷也不遲。”
“嗯。”
即将入夜,窗外響起雨打芭蕉之聲。屋内燃着燈火,房内一片死寂。
白露坐在床沿邊,頭一回和唐谷雨在正常情況下單獨相處,實在是尴尬異常。按理來說,這種狀況下應該說說話緩和氣氛,但,面對唐谷雨這種悶聲不響的人,她實在想不到能跟他交流什麼。她猶豫半天,憋出一句:“你睡不睡覺?”
這就一張床,唐谷雨好意思睡嗎?他自然是搖搖頭。
白露厚着臉皮脫了鞋爬上床道:“那我睡了。有情況叫我一聲。”
“嗯。”
她又想起那次睡死過去結果被拖到地底下做鍋底的事,補充了一句:“要是我睡得太死,你打醒我也可以,踹醒我也成。”
唐谷雨:“……”
昨晚失眠得厲害,現在靠在枕上,倒真有些困。
不曉得過了多久,外頭滴滴答答雨勢變大,白露被搖曳燈光晃醒,揉了揉眼睛,發現唐谷雨在坐在床沿邊,不曉得自己身上何時被蓋上了被子。
模模糊糊中,她覺得唐谷雨坐在床沿邊的模樣,很像小時候遇見雷雨天不敢一個人睡,師父坐在榻邊守着她的樣子,讓人很心安。她睡迷糊的時候,有個毛病,就是腦子不清楚,想到什麼就下意識幹什麼。她扯了扯唐谷雨的衣袖,問:“為什麼我輕慢了你三次,你也不會生氣呢?怎麼還總是救我,還給我蓋被子?”
唐谷雨轉過臉來,清冷的一張臉上,難得有些柔和。這種柔和來得有些突然,讓白露以為自己在做夢。唐谷雨的聲音有些飄渺:“六年前,你一點都不記得了麼?”
白露沒說話,困意正濃,翻了個身繼續睡。
六年前……她過去的人生,光陰疾疾,滄海成桑田,桑田化山巒,無波無瀾,無甚值得她記住的事。萬般光景,過了便忘,當然什麼都不會記得。
睡得正熟,被一聲幼兒啼哭驟然驚起,一身冷汗。
房内燈火還燃着,唐谷雨仍舊坐在邊上,聞得動靜偏頭看她,表情像是在問她“怎麼了”。
“你有沒有聽到一陣嬰孩的哭聲?”她問。
唐谷雨微微蹙眉,搖了搖頭。
突然又一聲嬰兒啼哭,渾身一抖。
“你聽到了沒?”她又問。
唐谷雨還是搖搖頭。
果然有問題!她和唐谷雨立刻用靈識去探。
樓外雨勢正盛,樓内歌女彈唱,春房旖旎,一派莺歌燕舞,并無異常。白露剛要把靈識收回去,突然聽到濃辭豔曲裡,有一支曲子的詞很奇怪,“風兒清,月兒明,樹葉兒遮棺棂。娃兒聽,娘哭靈,橋上石冷路太靜。娃莫怕,快快歸……”又是一聲啼哭。
聲音是從二樓第四間房裡傳出來的。
白露把自己聽到的東西告訴唐谷雨,又問:“你探到了什麼?”
“女人歌聲。花一重,影一重,迢迢閑雲鎖一重,”他嗓音平平道,“二樓第四間房。”
“同一間房,可為什麼你聽到的和我不一樣……”
第三聲嬰孩啼哭。
白露道:“走,去看看。”
走廊裡珠簾層層疊疊,白露邊走邊研究幾個人偶擺放的位置。她道:“你精通陣法嗎?”
“你是說這些人偶?”原來唐谷雨早注意到它們了,隻聽他道,“引魂陣,還差一個人偶,就是一個完整的引魂陣了。”
正要說下去,剛走到樓梯拐角處,一聲女子尖叫猛地劃破夜空。整座樓笙歌一停,滿座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