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亓辛不甚在意地抽回自己的手,寬慰道:
“母親何須挂懷?小傷而已,不痛的。”
“月國傷的?”
“嗯。”
“阿辛,阿辛,對不住,對不住,是母親護不住你。”元皇後豆大般的淚珠止不住地一顆一顆往外蹦,身體顫抖地連帶珠钗流蘇皆現了虛影,仿若與那昔日大典中母儀天下的中宮之主判若兩人。
“母後莫要如此,都過去了。”
元皇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思量了片刻道:“是母親不好,你一回來就說這些傷心的,不如你今日在這坤和宮歇下,明日再回長公主府,可好?”
“一切都聽母親的。”
幾道宮牆之隔,無人注意到,此時正有一位遍身黑衣者在内侍公公的指引下,由偏門閃身進了太清殿。
屏風之後,一道沉啞的男聲響起:
“來了,祈澤。”
“是,陛下。”來人卸下了黑色帽兜,露出了那雙風華絕代的琥珀色眸子。
“近來委屈你了,将這污名背了這麼久。”
“臣不委屈,能得陛下這般信任,臣榮幸之至。”
晟徳帝:“說說吧,你都探得了些什麼?”
沈雩:“臣已知悉,月國經甯北一役後,亦是受到了重創,因而研制了血丸,貌似是一種精神控制類藥物,能夠助人全方位提高作戰實力,或是蠱惑人心,得以控制其為己所用。”
“此血丸倒像南嶺巫蠱一般的毒邪之物。”
“确是如此,然其局限有二。其一,融合成功的血餘人确是不凡,然融合試驗确是成功率不足半成,而這半成中,血丸融合度也難達四成以上。其二,血丸融合試驗唯有适齡女子,方可為供體。此前赫聯燭在臣身上也試驗過,因而也不知在臣之前,又有多少大晟子民,枉送性命。”
“到底是苦了你了,聽聞你這腿……”
“陛下不必憂心,臣沒事了。隻是,嘉陵殿下,她陰差陽錯,成了優零血者。”
“這是何意?”
“優零血者,是為血丸成功融合的血餘人中,血丸融合度高達九成?以上的試驗品,現據臣所知,唯有嘉陵殿下一人。況且,優零血者尚未共鳴,其潛在能力又不可估量,這也是赫聯燭和赫聯燼均對其虎視眈眈的原因。”
“何為共鳴?”
“共鳴即是,由普通男子與成功融合的血餘人達成某種契約,從而使得血餘人成為一個對他們唯命是從的傀儡。因着血丸之力變幻莫測,完全共鳴并非易事,并且,随着血餘人血丸融合度的增加,自主意識愈會更強,共鳴難度愈會更高。而赫聯燭就是無法與嘉陵殿下共鳴,這才給了赫聯燼可乘之機。然而,如何完全共鳴,臣也确是無從知曉……還有一事——”
“祈澤但說無妨。”
“臣并非為自己開脫。隻是陛下可曾覺着,當初甯北流言興起的過于順理成章了些?以及後來臣于血丸試驗中,偶遇的一個晟國孤女血奴,竟是被一個已成氣候的組織,賣到月國的。臣隐隐隻覺,這兩件事牽連鈎索,怕是朝中早已有人,與月國暗通款曲。”
“祈澤所言,朕确也有所發覺。隻是暗處之人過于狡猾,朕暗查多年無果,這才讓你借這污名引蛇出洞。可仍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陛下莫要自責,其實現下至少知曉了血丸為何物,以及血餘人大軍的存在,終歸是可以規避一些災禍的。至于朝中細作,臣已然在鋪線搭網,順藤摸瓜,終是會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好好好,祈澤,就依你安排。隻是,你這污名,已是無意義了,再這樣下去,不僅會給靖國軍招黑,還會讓你于晟都行事有諸多不便。不如,朕明日就找個由頭,降低你的存在感,恰好阿辛歸來,如若朝中真有人勾結月國,怕也是會對她下手。”
“陛下,臣倒是沒什麼的,隻是,嘉陵殿下畢竟是您親生,如此這般,隻怕是會……”
“生于皇室,又有誰能獨善其身呢?祈澤不必再勸了,阿辛性子執拗,不易輕信于人,這戲有她,方可唱得起來。你二人于甯北大營相處過一段時日,以你沈祈澤的能耐,應是已然取得她的信任。如今晟都風雲未定,即便她不入局,也是自身難保。由你于暗中護佑她一二,同時釜底抽薪擒了那細作,恐是再合适不過了。”
“臣,領命——”
翌日早朝,衆臣隻當聖上得長女回歸大喜,附議着恭賀,卻不知,迎來一道頗具争議的懿旨。
内侍公公将拂塵搭于臂彎,雙手接過诏書,尖着嗓子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靖國公沈雩者,昔叛國之名,實乃月國太子離間之計。其枉負不白之冤,率師遁形,暗察月謀,擒月國六王子于野,終換得嘉陵長公主歸晟文書。然,于返程途中,遭月王暗伏,以身護主而殁,忠烈貫日,功昭社稷。今特追封忠烈公,谥武襄,配享太廟,永旌殊勳。今特命大理寺,速速緝拿前番謊報軍情之卒,徹查月國細作,凡晟畿州郡皆行搜檢。有能舉發重大線索者,經核實無誤,賞黃金萬兩,封千戶侯;隐匿不報者,以同謀論誅。忠魂既邈,丹心可鑒。凡我臣工,當效此赤忱,共肅朝綱。布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