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早一陣子，軍中傳來傑帕德授勳戍衛官的喜訊。這讓希露瓦由衷地感到高興，于是賽瑞莉亞抱着書，坐在她身邊陪着希露瓦熬了幾個大夜，看着這位天才機械師将自己的琴盒改造成一塊堅固的盾牌。
“莉亞，大功告成了！铛铛——【壁壘】橫空出世！你快來用你那個魔法給它加點料！”
“嗯，我試試，希望能成功。”
溫暖的燈光下，冰晶與極光流動在盾牌上，她輕輕撫摸這塊盾牌，細微的翠光注入縫隙中，
“铮——”
盾牌嗡鳴，地髓能源流動的通道中混入生機勃勃的翠色，而後兩者融合成晶瑩冰藍。
她給這個盾牌附上了一層祝福，能夠在持盾之人受傷時以平和的生機之力療愈傷勢。
賽瑞莉亞收手示意希露瓦檢查，後者埋頭一陣搗鼓，抱着她的臉狠狠揉捏，
“嗯！幹得漂亮，親愛的莉亞妹妹，這樣一塊史無前例的全自動絕贊盾牌就誕生啦。”
“希露瓦。”
“怎麼了？”
“臉要腫起來了。”
“…抱歉。”
但後來希露瓦越發忙碌，這兩年她們隻有寥寥數次見面，賽瑞莉亞察覺她變得越發沉默，與此同時，一些關于她和大守護者之間的不好的傳言也傳了出來。
“……莉亞，你知道【它】對嗎？”
賽瑞莉亞牽起她的手，
“母親臨終前曾向我透露過一些事情。”
希露瓦與她對視，仿佛能從這雙密林般深邃的眼睛裡汲取源源不斷的勇氣，
“我信任你，莉亞。因此我要趁現在還能接觸到那個秘密，将重要的數據交給你。這段時間，我覺得可可利亞的态度越來越模棱兩可了。即便是作為多年好友，我也無法保證她會支持進一步對【它】的研究。”
爐火旺盛的房間内，她們注視着彼此。
“我也一樣信任你，希露瓦。如果可可利亞禁止你繼續這項研究，那就讓我們一起找出解決【它】的辦法。”
在那之後，她們減少見面次數，一些關鍵的【星核】研究數據以極為隐秘的方式出入銀鬃鐵衛築城者技術部。
有時是花店送來的預定花束蓓蕾中，有時是水晶日報的紙頁夾層。這些成功的隐蔽交流合作也讓她們意識到，【星核】并不是全知全能，至少它并沒有察覺兩人的行動。
……
可可利亞的徹底轉變是在布洛妮娅的失蹤後。
數年過去布洛妮娅已經成長為一名堅毅的少女，從披上銀鬃鐵衛戰服的一刻起，她已經做好了一切覺悟。但戰場的殘酷依舊令她感到心情沉重，
那是她第一次領軍出戰，在北方的廢墟中，鐵衛與裂界造物展開殘酷的厮殺。少女帶領十餘名兵士孤軍深入，奮勇作戰直到彈盡糧絕。一連失蹤十餘日後，她和剩餘的數名同袍戰士們終于脫險回城，而其中有戰士替她擋下緻命的襲擊，永遠留在了那片雪地中。
在那之後可可利亞依舊同意了養女留在軍中的請求，但不到一年，她便不顧布洛妮娅反對，将她調回城中更為安全的職務上。
傑帕德出席了這次戰役中犧牲戰士的葬禮。
葬禮的悠長号角聲響起，年輕的戍衛官看出了少女的悲戚，來到她的身旁。
“棺木是空的。我甚至來不及把他帶回貝洛伯格…”
“不要自責，布洛妮娅小姐。為你，為這座城市，這裡的每個人都願意做出同樣的犧牲。”
“…我真希望自己能和他互換位置。”
“學會咽下這些沉重的念想，也是成為領袖的必經之路。”
墓園桦樹林下，布洛妮娅垂首沉默，人影晃晃。
葬禮結束，傑帕德走出墓園，小路盡頭，近年來銷聲匿迹的學界領袖正懷抱白百合花束緩步走來。
因為戰事膠着，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面了。
年輕的戍衛官愣怔在原地，
聽說她辭去了所有職務，聽說她近來在貝洛伯格學院任職，聽說有人目睹她頻繁往返于城郊雪原與下城區。
有人信誓旦旦，說她早已江郎才盡，忙碌奔波也隻是胡亂掙紮，也有人猜測，或許她在進行一項比之前一切研究更偉大的新工程。
但年輕的戍衛官隻記得這些年，那些短暫而急促的假期裡，他離開邊境的城牆，回到主城區，在淩晨的街道上徘徊着，他總是不知不覺走到那棟房子門前，望向燈火通明的書房和研究室。
淩晨，一切都在沉睡中，他甚至沒有辦法為她買一束像樣的花。
可她總是能察覺到他的到訪。
即便他每一次都是悄悄到訪，
“隻是奇怪的種族天賦，在我眼中，所有人都具有自己獨特的生機，當你們靠近的時候，我就能感應到。”
手中捧着她泡好的熱茶，爐火正旺，他們坐在沙發上，靠得很近，能清晰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女人手不離紙筆，她總是在計算着什麼，比對着什麼，面容有些憔悴，頭發淩亂，隻是松松挽在腦後。
金發青年憂慮地注視着她被爐火映紅的面龐，火光閃爍燃在她的眼裡，她似乎鐵了心要把自己也當作薪柴。
【請休息一下吧，我很擔心你】
話到嘴邊，他卻沒有說出來，他知道，賽瑞莉亞一定是在為某個目标拼盡全力奔跑。
所以他隻是安靜地坐在她身邊，添上熱茶或者給她蓋上毛毯。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已經是四個月前了。
現在他們在墓園的小道上相逢，寒風讓桦樹枝簌簌作響，一切都浸潤在黯淡天光下，
“好久不見，傑帕德。”
“……莉亞，好久不見。”
他陪她回到墓園，為此役中犧牲的鐵衛們獻上花。
寒風中，女人裹挾在單薄的黑色大衣中，突然向他發問，
“傑帕德，你忠于貝洛伯格所有的子民，對嗎？”
一如往常，年輕的戍衛官永不背叛他的誓言，
“是的。”
“請你一定要牢牢記住，民衆才是這座城池真正的主人，永遠忠于貝洛伯格的子民吧。”
傑帕德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些，但他從心直言，
“以性命做擔保，我絕無背離銀鬃鐵衛，背離貝洛伯格的想法。”
女人回頭，溫和地注視他，深邃的綠瞳令戍衛官想起前年她生日上，那枚送出的祖母綠胸針，
“我當然相信你，隻是傑帕德，我們需要思考，怎樣才是真正的保護，真正的忠誠。”
……
不久後，大守護者可可利亞以北部雪原展示緊急為由，下令讓駐守下城區的銀鬃鐵衛逐步撤離回地表支援前線。與此同時在下城區建立診所和孤兒院的娜塔莎寫信給賽瑞莉亞，信中透露，下城區也開始出現了裂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