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不是郝瓷,不過是一些寡淡無味的清粥罷了,你自己留着吧。”
辭暮歡那幅冷漠異常的面容仿佛還在眼前,寒冷的眼神像是看笑話一樣看着他,甯則頹然獨坐
看着滿桌子的菜肴,辣椒炒肉,清蒸鲈魚,小炒牛肉,這粥雖看上去有些清淡,但也加了少許的小蝦,因為知道她喜歡海鮮,所以跑遍了整個中州水産,好不容易從一戶漁夫手裡買到了一點點
這哪裡是她所說的寡淡無味、清粥?
不過是她不願再和他共進餐食,不願吃他做的東西罷了。
甯則端起瓷碗,長睫下垂一臉平靜地夾起一塊裹滿了紅色辣椒的肉送進嘴裡,火辣的感覺在嘴裡立時爆開,整個唇部像是被火燒了一般,他面無表情地咀嚼着,舌尖漸漸麻木察覺不到什麼其他口感
咽下一口後,一滴甘霖劃過火辣的唇角
“味道确實不錯,但真辣。”
他放下筷子,盯着她離去的方向出了神。
離開甯則那裡的屋子後,辭暮歡獨自走在幽涼的花園裡,她心裡很亂,需要冷靜冷靜。
島上一百年,辭暮歡在甯則的“保護”下,可以說是不谙世事,出來後才知人心險惡。
仙台人心各異她早已知曉,與他們虛與委蛇這麼久,辭暮歡還是會覺得很累,那林疾今日看似說要幫她,但實則卻是監視她,以防她會在傳送法陣上做手腳
這些人說着為了大道的話,實則枉顧人命,心思龌龊。
興許是離開的日子近了,她便越發覺得與他們相處惡心無比,她想逃避會,所以下意識地去找了甯則。
辭暮歡想起剛剛在他屋裡時,他轉身看她時湛藍深邃的眼眸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對她的到來他似乎很高興?
可是為什麼?辭暮歡無法理解
更無法理解的是,從前甯則隻有在打她之後才會冷着臉煮一碗碗粥給她養傷,今夜卻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一看就是沒少忙活,而且還破天荒的全是一些他不喜歡的菜,難道他早知她會去找他嗎?還是說……
辭暮歡有些心煩意亂,她靜靜地望着皎月,馬上就是中秋了,甯則是以為這樣做她就能放過他嗎?
氣息陡然一冷,辭暮歡扯下一片綠葉揉碎在手心:“我絕不可能原諒你!”
碎葉被她狠狠扔在地面,踏腳碾過,綠葉破碎無聲,陷入泥土裡
但若是仔細看,那片樹葉始終保持着一個葉形,好像無論怎樣它始終會是那片樹葉。
翌日一早
伴随着一陣蟹香,辭暮歡睜開眼
早有等候在外室的侍女聽見裡屋動靜,喚道:“仙子,可起了嗎?”
辭暮歡赤足踩在地上,衣裙便已自動穿戴整齊,她邊走邊問:“不是早說了我在辟谷期嗎,廚房怎麼還在做?”
清瀾跟在後面,為她系好長縧,“仙子,中秋快到了,前些日子仙台送來了一些螃蟹,所以我就讓廚房做給仙子嘗嘗鮮,今日做的是蟹黃湯包,仙子嘗嘗吧?”
清瀾将她引至桌旁
辭暮歡隻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淡淡道:“撤了吧,我不用食五谷。”
清瀾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這廚師是新來的,說這是他的拿手好活,仙子嘗一口,若是不好吃奴也有理由把他打發出去,若是還行,那我便告知林大人将此人留下。”
清瀾用小碗夾了一塊湯包送至她面前,“仙子?”
辭暮歡皺了皺眉,又想到也就幾日的功夫,不想多麻煩,于是坐了下來
“嗯,不錯。”
這湯包實際上湯汁不濃郁,火熱也大了幾分,導緻肉吃起來不太滑嫩,但能入府的人應該都有幾分本事,若讓他離開,豈不是打擊人的自信心,又摔了别人的飯碗嗎?
辭暮歡放下筷子:“留下吧。”
清瀾有些訝異:“仙子不再多吃一點嗎?”
辭暮歡看向她:“不用了。”
清瀾慌張地移開視線:“那我先退下了。”
辭暮歡卻突然喊住她:“等等。”
清瀾心裡咯噔一下,挂着死闆的笑,道:“仙子還有何吩咐?”
她心中祈禱着,可千萬别被她看出來什麼。
卻聽見仙子說:“清瀾,有一件事我需要你保密,我能信你嗎?”
清瀾眼波流轉,仙子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辭暮歡拿出一張契約,放在桌上,眼睛看向她:“我打聽過你的事,清瀾。”
清瀾眼裡起了霧,“仙子,這個院子裡的人都是仙台的眼線。”
“我知道,但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辭暮歡眼神示意讓她看一眼那張契約,“你本是一戶農夫家的女兒,父母老來得女,視你為掌上明珠,在你三歲那年被人拐賣至中州,淪為奴籍,在來舊宅前是仙台道宮後院的一位養花奴,是也不是?”
清瀾震驚無比,她看見那紙契約上寫着她的名字,那是她的賣身契。
“暮歡…仙子…你這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