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家的廚房都是在過道處，基本到了飯點大家都在過道上忙活，誰家今晚吃肉了，誰家今晚吃的玉米粑粑，一路過去都能看到菜色。
他端着碗走進屋子，“小槿，剛沖出來的紅糖雞蛋，嘗嘗。”
“唔……哥，你放桌上吧，我算完這道題就吃。”祁觀槿的聲音悶悶的，眼睛沒離開演算紙，手裡的筆也在不停的寫着。
孟聞皺眉，他希望祁觀槿能夠好好念書，但也不是這個念法。
“乖，很晚了，喝了這個上床睡覺了，明天再算也不遲的，期末了更要休息好才是。”
寂靜的夜裡，演算紙上的數字公式被一滴水打濕。
“啪嗒。”聲音有些明顯。
孟聞皺眉，冷着臉将碗放在桌上，伸手捏住祁觀槿的臉，迫使他擡頭看自己。
眼圈紅得吓人，眼尾帶的濕意，白淨的臉上全是淚水。
孟聞身體一僵，虎口處的濕潤告訴他，祁觀槿一直在哭。
“怎麼了？小槿。”
祁觀槿沒有忍住，抱住孟聞的腰，将頭埋了進去。
“嗚嗚嗚……這題太難了。”
“我……我……算不出來，怎麼……怎麼辦啊？”
孟聞有些哭笑不得，隻好抱着懷裡的小孩，輕輕地拍着祁觀槿的後背。這也太刻苦了一點，他也沒有要求祁觀槿成績有多好啊？這樣下去别學傻了。
“好啦，又不是什麼大問題，你自學高二的物理題不會也沒關系的，你已經很厲害了。”
“嗚嗚嗚，我不厲害，這題好難啊。”祁觀槿委屈極了，抱着孟聞流淚，小聲的啜泣，害怕自己聲音太大吵醒鄰居。
“哎喲，不哭了，不哭了，我們小槿已經很棒了，哥喂你吃紅糖雞蛋，大晚上給你沖的，吃完就不難過了啊。”
屋内，孟聞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着，祁觀槿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他心疼的用手指點了點他的眼梢。
“難不難受，等會用濕毛巾敷敷，不然明天起來着眼睛會腫。”
“好。”
祁觀槿小口小口的喝着，鼻子因為剛才的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哭泣導緻了鼻塞，隻能用嘴呼吸。
嘴唇在水光的潤澤下有些發紅，祁觀槿的皮膚很薄，孟聞早就發現了，尤其是在哭過後，臉上的一些地方總是紅紅的，像一層薄薄的面皮，透出裡面的紅潤來。
“喝完就不哭了啊，咱們今晚該睡覺了，明天再起來算題，一定能做出來的。”
碗裡的紅糖水加了一些醪糟，混着雞蛋緩緩的滑進胃裡，祁觀槿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暖的。
他别過頭，“哥，我吃不下，剩下的半碗你喝了吧。”
孟聞也沒有勉強他，将剩下的半碗紅糖雞蛋吃幹淨，又去到了半盅溫水給他清口，最後再抱着祁觀槿去床上。
祁觀槿将頭埋在頸窩處，聲音有些發悶，“哥，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孟聞現下什麼都倚着他，點點頭，拉開床上疊好的被子，将他放了進去，自己也上了床将他抱在懷裡。
“乖，睡吧。”
他拉上燈，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兩人都沒有說話。
隐約可以聽見街上的狗時不時傳來的叫聲，房間裡的兩人挨得很近，甚至能夠互相聽見對方的呼吸聲，兩道呼吸交纏環繞，不分彼此。
良久，祁觀槿睜開眼，透過窗外滲進來的月色，小心的看着抱着自己孟聞。
他的目光小心謹慎，甚至帶着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心悸，孟聞在外面做什麼呢？
他不想讓孟聞這麼累，在外邊受這麼多傷。
那些傷看起來真的好疼啊……
他盯着看了許久，終于放棄似的将頭埋進了對方胸膛，耳邊傳來的是強勁有力的心跳聲，逐漸與自己的心跳融為一體。
淚水從眼角緩緩劃過，祁觀槿自虐似的咬着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哥哥已經很累了。
渾然不覺得牙齒下的唇瓣已經被他磨出了鮮血，血腥味順着口腔在嘴裡蔓延開來，帶着一點點甜味。
下颌被人粗暴的掐住，祁觀槿被這力道大得張開了嘴，隻覺得臉頰上的肉有些發酸，上下颚被手掌的力度而導緻無法閉合。
“哥……”
孟聞的眼神有些冷，臉上沒什麼表情，看着懷裡無聲哭泣的祁觀槿，唇瓣上的血順着下巴流到他的虎口。
“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咬自己？”
“誰準你傷害自己的？嗯？”
祁觀槿擡起滿是淚痕的臉，那張臉在月色下顯得格外的凄慘，甚至比平日裡更加的惹人喜歡，血色混合着月色。
懷裡的人聲音中帶着一絲顫音，“哥，你背上疼不疼？”
孟聞的身體開始僵住，他沒有說話，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向他開口解釋身上的那些痕迹？
還是被發現了啊……
他歎了口氣，大手在背上輕輕的撫摸着，語氣有些沙啞，聲音低沉，“我不疼。”
這句話仿佛打開了大壩的水閥，祁觀槿的淚水不要錢的往外撒，哭到顫抖。
“你……你胡說，背，背上全是傷，都已經紫了，那得多疼啊，哥，你得多疼啊？”
孟聞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将人摟在懷裡，輕柔的親吻發頂，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懷裡的人，像是一道無解的命題。
“别哭了。”
“隻是看着恐怖，其實已經快好了。”
“你别哭，你身體不好，乖。”
他笨拙的哄着，有些手足無措。
這些都隻是暫時的，他隻覺得自己快要心疼死了，是他大意了，那些傷……
孟聞低頭用指腹輕柔的擦拭祁觀槿唇邊的血迹，嗓音帶着心痛，“用這麼大的力幹嘛？嘴巴都咬出血了。”
“唉，你是故意讓我心疼的嗎？”
大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祁觀槿的後背，祁觀槿整個人蜷縮在孟聞懷裡，氣息逐漸變得平靜下來。
唇瓣上的傷口有些發疼，祁觀槿緩過來之後隻覺得疼得厲害，手指攥緊孟聞的衣服，仰頭看着孟聞。
“哥，我疼。”
孟聞低頭，拿紙輕輕擦拭嘴唇，卷走一絲血液，動作溫柔小心。
祁觀槿閉上眼，感受此刻的撫慰，指腹輕輕掃過的嘴唇，小心試探的動作，都是熟悉的氣息，讓他覺得很安全。
夜色朦胧，兩人同床共枕，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