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井炎知指節蜷收，重新轉過來坐定。

更換上新的抑制貼後，北芳的緊繃的脊背明顯放松下來，呼吸也稍稍變得自若，餘光無意看到beta手機對話框裡，井濯剛發來不久的目的地定位。

“你有駕照嗎？”

井炎知很快會意。要等omega信息素水平降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期間開車是不安全的，如果趕時間的話可以換人開。但是吧……

“曾經有過。”井炎知悲傷地說。

自打兩眼一睜起，這個世界就吊銷了他99%的東西。别說駕照，他現在連出生證都沒有。

“……那我很快就能緩過來，”不太能理解他為何如此悲傷的北芳摘下口罩，将空調進氣的風速調大，“等一下就好。”

經過這幾次事件後，井炎知有點摸出來規律了。他發現北芳一旦情緒激動，信息素就會不太穩定，就比如剛才過于刺激的飛車行為。不過，這是發情期内的狀況，還是說平時也這樣？

“你是在假扮羅聲門嗎？”井炎知思慮片刻，問。

羅聲門就是光鑰娛樂旗下熱度最高的男團Horizon的成員之一，也是這次演綜要力捧的“皇族”。Horizon也算是國内男團的鼻祖，之後光鑰為了延續Horizon的輝煌，還接連打造了二代、三代團體。但具體叫什麼井炎知不記得，對羅聲門這個人也出奇地沒有印象。

要不是看到羅聲門簡曆上标大加粗的“Horizon”字眼，井炎知壓根就不相信他是這個團的。

北芳簡短地應了一聲：“嗯。”

“為什麼？”

北芳道：“這次A區的劇本跟音樂舞台相關，羅聲門從小就是練習生，他說收工後可以帶我們去他的基地排練，也是為明天的公演做準備。但他經紀人把他看得太牢，不允許他私下活動，剛好我跟他的身形相似，所以就代替……”

察覺到beta長久地盯着自己，一瞬不瞬的視線直白又熾熱，北芳戛然閉上了嘴，不明所以地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側臉：“怎麼了？”

井炎知“啊”了聲回神，仿佛是才意識到失禮似的，解釋道：“沒什麼，就是第一次見你跟我說這麼多話。”

北芳茫然地擡了下眉，意思是“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井炎知也覺得自己這個反應，倒有些難以自明的反常，如果硬要找個理由的話……

“可能是你之前對我太~冷淡了，所以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beta說得輕松又沒正形。大概是因為大部分時間裡，井炎知一向站在人群中央，常的是被簇擁、有求必應，所以他能很輕易地坦率内心，想說什麼就表達什麼。

“……”北芳發現自己開始止不住地心猿意馬，有時候就連說話的主張都無法由得自己了。

冷淡？他有嗎？

或許像井炎知這樣熾熱宛若驕陽的人，是應該接受張揚的愛，所以才會覺得他冷淡吧。可是……這些東西他自己都望塵莫及，他能給嗎？他會稀罕嗎？

“那我，争取對你好點。”

井炎知愣了瞬，但很快又泰然接受，笑嘻嘻道：“那我很期待了。”

實話說有時他提出某些訴求，也不是一定就要對方做出回應。但北芳都這麼說了，再推辭豈非不禮貌，何況這個對家omega以前幹過那麼多壞事，對他好點又怎麼了嘛！

“昨天的事，謝謝你。”

井炎知少見地露出了一絲慚愧：“我其實也沒做什麼。”甚至回想起昨天發生的……還有點不好意思。

“昨天……”北芳臉有點熱，斟酌着開口，“我有點沖動。”

“我也沖動了。”井炎知複盤昨晚對沈均怡說的那些話，也覺得語氣有欠妥的地方，“我得找個機會跟均怡姐道歉。”

歸根結底沈均怡的出發點并沒有什麼錯處，也始終以一顆誠心對待他們。

北芳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他垂目盯着自己有些泛白的指節：“那我說的那些話……”

井炎知接道：“你說這個。omega發情期麼，我理解的。放心，我不會當真。”

“……”

有那麼漫長的一刻，北芳感覺自己如墜冰窟。

那幾個字眼讓他感到無比眩暈。

他才剛剛升上雲霄，如腳踩棉花飄飄然，卻又毫無預兆地跌落萬米高空，以至于整個人都有一種難抵的失重感。

北芳的聲音有點沙啞，“你為什麼不跑。”

“以前我招的助理，都沒有通過試用期。alpha害怕我的信息素，omega不能忍受我的信息素，而beta則擔心會被抓去審問，也跑了。你為什麼不跑。”

車窗外傳來幾道平常的汽笛聲，在寂靜的街道裡拖出冗長的尾音。明淨的夜空中投下碎銀幾兩，照出omega唇角自嘲般的笑意。

總不能說，因為他知道過幾年abo平權法就會出台，所以對于“違法犯罪”的威脅，他根本毫無敬畏。如果硬要找個理由的話……

井炎知想了想，說：“因為，我想我無處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