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見賀靜媛沒動,他晃了晃手,再次朝她示意。
賀靜媛收回視線,接過那張紙,幹巴巴道:“謝謝。”
不知是不是錯覺,餘光瞥見他嘴角好像翹了下。
不過,是不是對賀靜媛來說,已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今早起的太早,飯吃的也早,忙活這麼長時間,那點飯早消化完了,現在肚子正在呱呱叫。
好在儀式接近尾聲,大家都入座準備吃飯。
沒疑問,還得跟陳宴禮坐一桌,誰讓是一家人。
按道理來說,經過前不久那一遭,陳宴禮現在已經避着自己才對。
可這人做的每件事,跟賀靜媛預想的結果都不一樣。
他是反其道而行。
那麼多空位子,偏偏選在她旁邊坐下。
賀靜媛隻能在心裡暗想,坐就坐吧,就當看不見他就行。
可接下來他的種種行為讓她沒法再忽視。
又是給她夾菜、倒水,還幫她拿紙。
這個相處方式讓賀靜媛思緒一下子又飄回到過去。
以前她很懶,每次出去吃飯,碗筷陳宴禮都會燙好放在她面前,她吃飯有一個不好的習慣,喜歡配着飲料喝,陳宴禮起初會說她,發現知道她不會聽。
索性每次吃飯前把她飲料沒收,會給她點一份湯,或者是換成白開水。
有段時間家裡沒人做飯,天天隻能跟陳宴禮出去吃飯,偶爾他朋友會一塊。
賀靜媛那會兒年紀小,别人轉桌她夾不到自己想吃的菜,就隻會眼巴巴看着。
不知怎麼有一天被陳宴禮發現。
他當時靠着椅背,漫不經心看着她,直說她沒出息。
後來隻要遇到她喜歡的菜,他總會按住轉桌。
别人笑他。
他隻說:“這位可是我祖宗,伺候不好回去要挨罵。”
陳宴禮是個很在意細節的人,而她總會被他的小細節打敗。
不得不去承認,隻要跟一個人相處久了,會很容易被同質化,說話的方式,吃飯的口味,辦事的效率,哪怕日後跟這個人不在一起,這些細節是被滲透在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身體總是比感情慢半拍不去愛,可被改變那部分,習慣代替對方留在自己的身邊。
就比如此刻。
賀靜媛意識到這些後,夾起碗裡的那塊排骨放在一旁的骨碟上。
她偏頭去看他,聲音聽不出任何起伏:“我不愛吃排骨了。”
陳宴禮夾菜的手一頓,神情恍惚看着她,明明她說的是排骨,可他卻能感覺她意有所指。
賀靜媛根本不在意他怎麼想的,說完就沒再理會他,埋頭開始狂炫。
這一桌坐的都是沾親帶故的親戚,平時大家都很忙鮮少能聚這麼齊,一年到頭隻有過年那幾天能見上面,現在難得能再見上,自然少不了家長裡短。
當然,大人最重要的幾個環節肯定是比孩子,比家庭幸福度。
到彼此小孩身上就是比工作,比對象。
話題不知怎麼忽然扯到賀靜媛身上。
“沒記錯的話,媛媛今年該畢業了?”
問話的是表姑。
雖然心裡很煩别人問這個,但是親戚情分在,再不喜賀靜媛隻能壓在心裡。
她興緻缺缺放下筷子,老實道:“是的。”
其實都畢業三個月了。
“靜媛有喜歡的男孩子嗎?”
果然,又到避免不了的話題。
賀靜媛察覺出身旁有一寸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端起一旁的酒杯小酌了一口,才不鹹不淡道:“目前在談。”
這下不止表姑,其他幾位長輩開始紛紛發問。
這時,賀靜媛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非常及時響起。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杜珩俞。
換平時她肯定想都不想就挂掉,可放在現在這通電話無疑是救命稻草。
她拿起手機趕緊接通,聲音都比平時柔了幾分:“喂,阿俞。”
“賀靜媛别夾。”
杜珩俞就是個煞風景的。
幸好她通話音量開的小,大家隔得遠聽不到,要不然真丢人。
賀靜媛在心裡暗罵杜珩俞這個煞風景的。
她捂住聽筒,起身朝長輩們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先出去接個電話。”
大家笑着問她,“是男朋友嗎?”
“對。”說完,舉着手機逃也似的離開房間。
陳宴禮目光定在她身上,直至人消失在門口,才收回視線。
心口無端傳來一陣悶悶的鈍痛。
力道不輕不重,卻足夠讓他難受。
賀靜媛并不知道,在她離開後,大家火速将目标換成陳宴禮。
大家問什麼他都是含糊其辭,回答模棱兩可。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慢慢大家就不把心思放他身上。
陳宴禮捏着酒杯指腹泛白,不知過了多久,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随後,他也起身走出包間。
席間有一小孩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喃喃道:“哥哥拿的是姐姐的杯子。”
無人在意,他聲音太小,被大人的交談聲給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