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宴握緊拳頭,卻聽白暮雪冷冷道:“我的弟子,不勞費心。”
李長老讪讪離去,周圍幾個長老也收回了探究的目光。謝長宴悄悄松了口氣,卻聽到白暮雪傳音入密:“别理他們。記住,一會兒上場,第三式故意慢半拍。”
謝長宴不解地看了師尊一眼,白暮雪卻已經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論劍大會開始,各峰弟子輪流上場展示劍法。輪到謝長宴時,廣場上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那就是寒霜劍尊的徒弟?”
“聽說以前是藥人谷的藥人......”
“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什麼本事?”
謝長宴深吸一口氣,走到場中央。他剛要起手,耳邊突然響起白暮雪的聲音:“紫袍長老在看你,動作再僵硬些。”
雖然不明白用意,謝長宴還是照做了。他故意将第一式使得生澀笨拙,引來一陣輕笑。
“寒霜劍尊就教出這種徒弟?”有人小聲嘲諷。
謝長宴面不改色,繼續演練。到第三式時,他按照白暮雪的指示故意慢了半拍,差點絆倒自己。霎時間,場邊的笑聲更大了。
就在這時,白暮雪突然站起,冷聲道:“丢人現眼!”
全場瞬間安靜。白暮雪大步走到場中,一把奪過謝長宴的短劍:“看好了,這才是寒霜劍法!”
他手腕一抖,短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正是謝長宴剛才使錯的那一式。動作看似相同,卻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仿佛雪落無聲,風過無痕。
“再看。”白暮雪又演示了一遍,這次動作更慢,每個細節都清晰可見。
謝長宴恍然大悟。師尊是在借機給他示範!他仔細觀察每個細微變化,記在心裡。
“接着。”白暮雪将短劍扔還給他,“再錯一次,回去抄劍譜百遍。”
謝長宴接過劍,重新開始演練。這次他按照白暮雪示範的方式,将前三式完美呈現。場邊的笑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訝的目光。
“咦,突然開竅了?”
“剛才是在藏拙吧......”
随着劍招展開,謝長宴越使越順手。心口的劍痕微微發熱,引導着他的靈力在經脈中流轉。到最後一式時,他福至心靈,劍尖輕挑,一道肉眼可見的寒氣激射而出,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白霜。
“這是,寒霜劍氣?!”有長老驚呼,“他才入門多久?”
謝長宴收劍行禮,額頭微微見汗。場邊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很快變成一片。他偷眼看向白暮雪,後者依舊面無表情,但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回到座位後,白暮雪傳音道:“做得不錯。”
這簡單的四個字讓謝長宴心頭一熱。他忽然明白了師尊的用意——先示弱,再一鳴驚人,既堵住了悠悠之口,又不會過早暴露他的實力。
論劍大會持續到日落才結束。回寒霜居的路上,謝長宴忍不住問:“師尊,為什麼要我故意出錯?”
白暮雪禦劍的速度放慢了些:“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的身份本就敏感,太過突出反而不利。在沒有絕對的實力能夠護住你自己,太過于優秀隻會害了你自己。”
“那後來為什麼又......”
“因為已經有人盯上你了。”白暮雪聲音轉冷,“紫袍長老是天命老人的眼線。”
謝長宴心頭一緊:“那我們還......”
“無妨。”白暮雪打斷他,“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惹,反而安全。”
回到寒霜居,白暮雪徑直去了書房。謝長宴練了會兒劍,決定去給師尊泡茶。當他端着茶盤走到書房門口時,聽到裡面傳來翻書聲和低語:
“......劍氣共鳴......果然是......”
謝長宴猶豫了一下,輕輕敲門:“師尊,我泡了茶。”
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片刻後,白暮雪道:“進來。”
謝長宴推門而入,看到白暮雪正将一本古籍塞回書架。書案上攤開的是《寒霜劍譜》,旁邊放着幾張批注。
“放下吧。”白暮雪指了指書案一角。
謝長宴放下茶盤,目光不經意掃過劍譜,發現白暮雪正在批注的部分正是他今天展示的最後一式。
“師尊,我今天最後一式......”
“僥幸。”白暮雪抿了口茶,“不要得意。”
謝長宴點頭,卻不怎麼沮喪。他已經能分辨師尊什麼時候是真批評,什麼時候是假嫌棄。
“去休息吧。”白暮雪放下茶杯,“明日寅時,照常練劍。”
謝長宴告退出來,走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的短劍忘在書房了。他折返回去,剛要敲門,卻聽到裡面傳來白暮雪的自言自語:
“......劍意共鳴如此強烈,難道真是......”
謝長宴屏住呼吸,輕輕退開。他決定不去打擾師尊思考,短劍明天再拿也不遲。
第二天一早,謝長宴準時出現在校場。白暮雪已經在那裡了,正在擦拭霜吟劍。晨光中,他的側臉如冰雕般冷峻,卻又莫名讓人安心。
“師尊早。”謝長宴行禮。
白暮雪點頭,将霜吟劍歸鞘:“今日練劍氣的控制。”
就這樣,日子又回到了平常的節奏。謝長宴白天練劍,晚上看書,偶爾和白暮雪在月下對坐,聊些劍法心得。那日論劍大會的驚豔表現似乎已經被衆人遺忘,至少表面如此。
一周後的傍晚,謝長宴在書房幫白暮雪整理劍譜時,偶然抽出一本《劍道真解》。這本書看起來很久沒人翻過了,書頁都有些發黃。他随手一翻,一樣東西從書頁中飄落——那是一截褪色的紅色劍穗,做工粗糙,顯然出自新手之手。
謝長宴彎腰撿起,突然愣住了。這劍穗他太熟悉了——是他小時候母親教他編的,後來在藥人谷逃亡時弄丢了。怎麼會在這裡?
“那是......”
白暮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謝長宴轉身,看到師尊站在門口,表情罕見地有些尴尬。
“師尊,這是我的劍穗。”謝長宴直接說道,“怎麼會在您這裡?”
白暮雪走過來,從他手中拿過劍穗,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撿的。”
“在哪裡撿的?”
“山下。”白暮雪将劍穗重新夾回書中,“你初來那日。”
謝長宴心頭一震。那不就是白暮雪救他那日嗎?師尊不僅救了他,還撿了他丢的劍穗,一直保存到現在......
“師尊......”他喉頭發緊,不知該說什麼。
白暮雪已經恢複了平常的冷峻:“書整理好了就出去練劍。”
謝長宴将《劍道真解》放回書架,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頭:“師尊,謝謝您。”
“謝什麼?”
“謝謝您......撿回我的劍穗。”謝長宴微笑,“還有我。”
白暮雪背對着他,肩膀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多話。”
謝長宴笑着退出書房,輕輕帶上門。院中夕陽正好,将整個寒霜居染成金色。他抽出短劍,開始練習今天學的新招式,心口劍痕暖暖的,仿佛也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