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宴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衣衫。夢中師尊滿身是血的畫面仍在眼前揮之不去,心髒劇烈跳動幾乎要撞破胸膛。他下意識捂住心口,卻摸到一片滾燙——那道劍痕正在發燙,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嵌在皮肉裡。
“呃啊......”謝長宴蜷縮在床上,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喊出聲。自從焚月谷回來後,劍痕的反噬越來越頻繁,每次發作都如同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從心口刺向四肢百骸。
窗外,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謝長宴強撐着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銅鏡前,扯開衣襟——劍痕已經由淡金色變成了暗紅色,周圍皮膚布滿蛛網般的血絲,觸目驚心。
“又嚴重了......”他苦笑一聲,取出一瓶冰心丹倒出兩粒吞下。這是白暮雪特意為他煉制的,能暫時緩解劍意暴動,但效果越來越弱了。
丹藥入腹,一股涼意暫時壓下了灼燒感。謝長宴長舒一口氣,開始穿戴整齊。今天宗主召集各峰首座議事,他作為寒霜劍主唯一的親傳弟子,必須陪同前往。
剛系好腰帶,一陣劇痛突然襲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謝長宴眼前一黑,直接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摳入地闆。
“師......尊......”他本能地呼喚,聲音卻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就在意識即将渙散的邊緣,房門被一腳踹開。白暮雪白衣如雪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到謝長宴的樣子後臉色驟變。
“宴兒!”
謝長宴恍惚間感覺自己被抱起,師尊身上熟悉的雪松氣息包裹着他。再睜眼時,他已躺在白暮雪寝殿的床榻上,衣襟被解開,露出心口那可怖的劍痕。
“為什麼不早說?”白暮雪聲音冷得像冰,但謝長宴聽出了其中的顫抖。
“弟子......不想......麻煩師尊......”謝長宴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白暮雪臉色陰沉得可怕:“蠢貨!”
他一把扯開自己的左袖,露出白皙的手腕。霜吟劍出鞘,在腕間輕輕一劃——鮮紅的血液湧出,卻不是滴落,而是懸浮在空中,漸漸凝聚成一顆晶瑩的血珠。
“師......尊......”謝長宴瞪大眼睛。那是本命精血!修士一生也凝不出幾滴,損耗一滴都傷及根基!
“閉嘴。”白暮雪單手結印,血珠緩緩飄向謝長宴心口的劍痕,“别動。”
血珠接觸劍痕的瞬間,謝長宴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那感覺就像有人把燒紅的鐵水灌進他的血管,全身每一寸都在燃燒。他本能地掙紮,卻被白暮雪牢牢按住。
“忍一忍!”白暮雪的聲音罕見地帶了一絲急切,“很快就好了!”
謝長宴痛苦地仰起頭,看到師尊近在咫尺的臉——那雙總是冷靜自持的鳳眼此刻滿是焦急,薄唇緊抿成一條線,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一滴汗順着完美的下颌線滑落,正巧滴在謝長宴唇邊,鹹澀中帶着一絲清冽的靈力。
奇妙的是,随着精血滲入,劇痛開始減輕。劍痕的顔色從暗紅漸漸變回淡金,周圍的血管也慢慢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從心口流向四肢百骸,如春風化雪,撫平所有傷痛。
“師尊......”謝長宴聲音嘶啞,“值得嗎?”
白暮雪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迅速擦去:“閉嘴,本座的血很貴。”
謝長宴眼眶發熱。他太清楚了,這一滴本命精血至少要耗費師尊十年修為。而白暮雪為了不讓他擔心,連擦血都那麼快,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随着精血完全融入,一股強烈的疲憊感襲來。謝長宴的眼皮越來越重,最終沉沉睡去。朦胧中,他感覺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拂過他的額頭,耳邊似乎有人輕歎:“傻徒弟......”
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卻又在某一刻突然退去。謝長宴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雪地中,四周白茫茫一片,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這是......夢?”
前方隐約傳來聲音。謝長宴循聲走去,看到一座簡樸的木屋,屋前跪着一個白衣少年。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黑發上落滿雪花,顯然已經跪了很久。
當看清少年面容時,謝長宴如遭雷擊——那是年輕時的白暮雪!
“求求您,救救謝師兄!”少年白暮雪聲音哽咽,對着緊閉的屋門重重磕頭,“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謝師兄?謝長宴心頭一震,是指他父親嗎?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個佝偻老者:“小子,你跪了三天了,不嫌累?”
“求前輩出手!”少年白暮雪額頭已經磕出血,在雪地上留下點點紅梅,“謝大哥為救我中了魔毒,隻有您的‘九轉還魂丹’能救!”
老者搖頭:“九轉還魂丹材料珍貴,我憑什麼給你?”
“我願意用我的劍骨交換!”少年白暮雪毫不猶豫,“謝師兄說過,我是百年難遇的劍道奇才,我的劍骨應該值一顆丹藥!”
謝長宴倒吸一口冷氣。劍骨是劍修根基,失去劍骨等于自毀前程!
老者似乎也被這提議驚到了:“小子,你可知失去劍骨意味着什麼?”
“知道。”少年白暮雪擡起頭,眼中是決絕的光,“但謝師兄的命更重要。”
畫面突然扭曲,場景切換到一個山洞内。少年白暮雪虛弱地靠在石壁上,胸口纏着滲血的繃帶,卻滿臉欣喜地看着手中的玉盒“"謝師兄,我拿到丹藥了!我們......”
話音未落,山洞外突然傳來巨響。少年白暮雪臉色大變,匆忙将玉盒藏入懷中,提劍沖出。接下來的畫面模糊不清,隻能聽到激烈的打鬥聲和少年撕心裂肺的呼喊:“謝師兄——!”
“師尊......”謝長宴在夢中輕喚,心髒揪痛。原來師尊和父親的感情如此深厚,甚至願意犧牲劍骨相救。那為何最後......
夢境再次切換,這次是熊熊燃燒的宅院。成年白暮雪抱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沖出火海,将他交給趕來的青雲子:“師兄,照顧好宴兒。”
“暮雪!你要幹什麼?”青雲子急問。
白暮雪轉身看向火海,眼中含淚卻帶決絕:“我去救謝師兄......和他妻子......”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謝長宴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白暮雪的寝殿裡,窗外已是日暮西沉。床邊坐着正在調息的白暮雪,感受到動靜立刻睜開眼。
“醒了?”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冷淡,但眼中的關切藏不住。
謝長宴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問師尊為何要救父親?問他是否真的犧牲了劍骨?還是問他最後為何又持劍相向?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終隻化作一句:“謝謝師尊......”
白暮雪微微點頭,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暫時穩定了。但劍意反噬的根源未除,還會再發作。”
“是因為焚月谷嗎?”
“嗯。”白暮雪眼神一暗,“那裡的某種力量在召喚你體内的劍意。下次發作......”他頓了頓,“我會再想辦法。”
謝長宴心頭一緊。下次?難道師尊還想用本命精血?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