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德,終得瑞雪降世。”舒妃盈盈行禮,“臣妾熬了一碗參湯,給陛下暖暖身子。”
“愛妃有心了。”皇帝隻讓人将參湯放至一旁,并未立即喝下。
舒妃神色掠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挂上了笑容,嬌嗔道:“陛下,這參湯臣妾可是熬了好幾個時辰呢……”
話音未落,皇帝便打斷了她,“過來。”
舒妃心頭一喜,她倚在皇帝的懷中,嬌笑着貼着皇帝的身體。皇帝摟着她的腰,她便順勢送上自己的唇……
屋内氣氛氤氲,舒妃神色迷離,可忽然,皇帝開口道:“愛妃回去吧。”
舒妃身形一僵,可不敢違逆皇帝,隻好不甘願地回宮了。
待舒妃離開後,皇帝拿起案上的參湯,卻不着急自己喝,而是起身走到一旁。他捏着樂師的下颌,迫使他張開嘴巴,随即将參湯灌了下去。
樂師輕咳着,他伏身跪地,“謝陛下……賞賜。”
“過來。”皇帝轉身回到榻上,居高臨下道:“她剛才怎麼做的,你就怎麼做。”
…………
永順三年,正月。
因各地瑞雪紛降,百姓感恩皇帝聖德,皇帝龍顔大悅,大肆封賞,後宮妃子均得宮綢百匹,金銀若幹,朝野官員上下均有賞賜。
除夕過後,宰相府内。
對皇帝的大肆封賞,蕭伯瑀不僅沒有半分喜意,反而眉頭緊皺,他喚道:“王橫。”
“下官在。”
蕭伯瑀看着州郡底下官員極快變動,又看着國庫中一筆奇怪的“稅收”,隐約覺得這事情不對勁,“傳大司農程大人前來。”
“是。”
大司農程勉之面色不慌不忙,像是早已猜測到宰相喚他前來的用意,他将一本冊子遞上,開口道:“自去年九月起,陛下向州郡下發殊令,州郡以下可納赀為官……”
納赀為官,實則賣官鬻爵,難怪如此。
“你既知情,為何不阻?”蕭伯瑀眸光一沉,聲音微寒。
程勉之回道:“陛下這道殊令由少府直達州郡之下,下官無權過問。”
既然是少府私發诏令,那國庫中多出來的一份“稅收”,恐怕隻是滄海一粟。
蕭伯瑀的手叩在那本冊子上,面色越來越沉。
一個縣丞隻需七百兩,一個主簿五百兩,甚至一個獄卒都要三百兩……
不止有賣官鬻爵,還有鬻獄,也就是通過納捐來減免刑罰,大罪從小,小罪從無。
程勉之微歎道:“蕭大人,你我都清楚,即便上谏數次,也難以更改陛下的旨意。”
程勉之曾受蕭遠道提拔,他不是沒想過要告知蕭伯瑀,在得知這件事後,他也曾上谏陛下,可隻換來一句聖意已決。
他甚至想到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大晟王朝的三公主,他以為,能讓陛下看在三公主的面子上,三思而後行。
然而,三公主比任何人都了解皇帝的心性,得知此事後,她甚至笑了。
程勉之不問也知道,她在笑什麼……
賣官鬻爵,随之而來的便是貪蠹之徒橫行鄉裡,各地豪強富戶争先買官,酷吏橫征暴斂,寒門學子看不到希望,有德行有才能的人不見天日……
大晟王朝,命數将盡。
蕭伯瑀緩緩擡起頭,隻說了一句話:“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谏言乃臣子本分。”
話雖如此,蕭伯瑀并未上谏,整整一個下午,他都在看大司農呈上來的冊子以及對應的地方吏治。
幾日後。
蕭伯瑀傳來大理寺卿,命其整頓地方酷吏,修訂大晟律法。
可大理寺卿林向松嗫嚅了半天也不敢應下,心底叫苦不疊,他本就是個縣令之才,當了半輩子縣令,也沒有做出什麼功績來,憑着女兒成為了皇帝身邊的寵妃,他才一朝躍上九卿之位。
這蕭大人叫他修訂律法,他實在是不知從何下手……
蕭伯瑀沉聲道:“大理寺掌天下刑獄,若律法有缺,百姓何以為依?”
大理寺卿林向松支吾道:“此事……此事……”
蕭伯瑀并非是要刻意為難他,隻不過賣官鬻爵一旦形成了風氣,底下官員變動太快,若不以律法壓制,恐怕到時官非官,民非民,大晟江山社稷恐葬送于此。
他吩咐長史王橫請來兩人,一人年約五十上下,一人年約二十五六。
年長之人名為邵亶,是有名的隐士,他的門生遍布天下,林向松年少時也曾向他求學過一段時間。
隻不過,如今再回想那一段時日,大理寺卿林向松頓覺自愧,他躬身行禮,“夫子。”
邵亶輕微颔首,面色和藹。
他本不欲出山,但看到蕭伯瑀的一篇策論後,他長歎不已,思忖再三後決定來長安見一見這一人。
和邵亶一起前來的還有他的得意門生,楊澄。
見到邵亶後,大理寺卿林向松不敢再有所推辭,蕭伯瑀舉薦楊澄任大理寺法直,協助大理寺上下修訂大晟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