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第一天,我迷迷糊糊地醒來,卻又立刻清醒過來,還來不急換下睡衣、穿上鞋子,就飛快地跑下樓去,在家中尋找姑媽海蒂的身影。
“内莉!”我走進廚房,找上正在忙活早餐的内莉女士,端起餐盤裡的蘋果汁喝了一口,“海蒂昨晚有回來嗎?”
“沒有,瑞秋小姐。”内莉回過頭來,盯着我說,“海蒂小姐已經很久沒回來過了。”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海蒂的确寫信告訴過我,說她最近很忙,但沒說到底在忙些什麼。
我歎了口氣,放下玻璃杯,不太高興地轉過身去,慢吞吞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盯着在陽光下飛舞的灰塵和陽台上盛開的繡球花,覺得這個夏天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海蒂不在,我都沒有什麼面對祖母羅彌娜的勇氣,哪怕她甚至不願與後者說一句話。
羅彌娜随時都有可能出現在海德公園門44号的會客室裡,質問我為什麼連年級裡的第二名都沒拿到,并不容置疑地摧毀我的暑假。
我想了想,還是從行李箱裡翻出霍格沃茨的必備書籍、教授們布置的作業和真正屬于我自己的羽毛筆,慢悠悠地走到底樓客廳的沙發上,裝模作樣地寫了起來。
七月第二個星期的最後一天,我依舊坐在皮質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視機裡的《憨豆先生》,一手握着冰淇淋,一手拿着電話和赫敏聊天,作業被内莉收拾好放在了茶幾上,已經快要十三天都沒有動過了。
“……我聽說光輪系列又出了新的型号,我原本那把彗星260還在溫徹斯特吃灰呢。”我岔開原本關于暑假作業的話題,興高采烈地說,“我打算下學年去參加格蘭芬多學院隊的選拔,哪怕當個替補也好啊。當上運動員是成為校園女王的一大步!”
赫敏顯然對魁地奇相關的話題興緻缺缺。
“魁地奇訓練是很頻繁的,格蘭芬多學院隊的隊長還是伍德。”她說,“你看哈利,他都沒什麼時間完成作業。”
“但他可是很受歡迎呢!”融化的冰淇淋滑落到我的手上,我把整個冰淇淋都塞進了嘴裡,然後被凍得怪叫起來。
“這就是出名的代價。”赫敏冷酷的聲音通過電流聲傳來,她開始轉移話題,“說到哈利,他有給你寫信嗎?我給他寫了幾封信,他都沒有回。他是不是把地址寫錯了?”
我也給哈利寫了許多封信,包括一張隻畫着巨大問号問号的羊皮紙,但那家夥從來沒有回信過。幸好海蒂送給我的貓頭鷹斯庫特脾氣很好,要是換成瑞徹埃特一世,她非得把我的頭發都給啄光不可。
“我也沒收到過。”我說,“我決定在他生日那天去女貞路4号問個清楚,順便給他送去生日禮物。”
“哈利的家人真的會讓你進門嗎?”她認真地問。
“到時候再說吧。”我思考了一會兒,沒想到對策,就含含糊糊地敷衍過去,“我們要一起給哈利做個生日蛋糕嗎?”
“恐怕不行。”赫敏說,“我們每個暑假都會組織一次家庭旅行,這次是裡斯本,後天就得出發,三十一号前可趕不回來。”
這個暑假裡,我連海蒂和羅彌娜的一面都沒見過,更别提和她們一起出去旅遊了,我也因此不得不拒絕了羅恩的邀約(“求你了,瑞秋,我快無聊死了!”)。不過,我上學年的期末考試成績離第一名可差了不少,羅彌娜沒找我的麻煩已經讓我很高興了。
“好吧,”我遺憾地說,“我會想你的。”
七月的最後一天,我早早地起了床,特地換上了還算得體的短袖襯衫、短款牛仔褲和運動鞋,着手準備給哈利做生日蛋糕。因為某種莫名其妙的羞恥心在作祟,我沒找什麼借口就支開内莉與其他傭人,一個獨享着整個廚房。
我哼着葬禮進行曲的旋律,翻開《醬料女皇私房食譜》和《吉德羅·洛哈特教你烹饪蛋糕》,從冰箱裡翻出早已準備好的食材(包括用巧克力蛙做的巧克力醬),撸起袖子搗鼓了起來。
幸好我從一周前就開始學着做蛋糕,今天的制作過程也還算順利,起碼看上去還是不錯的——可惜洛哈特總愛說些無意義的誇贊和肉麻的情話,讓我感到有些反胃。
我打包好制作成功的巧克力榛子蛋糕,拎着它走出家門,在心裡默默祈禱哈利不會對堅果過敏。
在炎炎的烈日下,我換乘了無數個公交車來來到小惠金區的女貞路,大概已經被毒辣的陽光曬出了小麥色的皮膚。蛋糕可能已經融化了,我沒心情去看,或許這還能為它原本就堪稱詭異的口感找補呢。
找到女貞路4号後,我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或許哈利的處境并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糟糕,因為他們家花園裡還有個給玫瑰叢剪枝澆水的仆人。
我做賊似地溜到窗前,朝着屋内望去。一頭豬坐在沙發上吃着三明治,廚房裡有個瘦削高挑的女人在洗碗。正當我思考着可憐的哈利會不會住在地下室時,有誰叫出了我的名字。
“瑞秋?”
我轉過身去,是那個在花園裡幹活的童工——準确來說,是我的朋友哈利·波特。我望着他髒兮兮的樣子,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我算是知道他的家政魔法為什麼學得那麼好了。
哈利沒理會我不懷好意的笑,看上去高興得想給我個擁抱似的,有些不知所措:“我沒看錯吧?”
“你可沒中暑,小子,給我好好幹活。”我學着弗農的口吻,他沒搭理我,目光落在我手裡拎着的蛋糕盒上。
“我們能進去聊聊嗎?”我看了看他濕漉漉的頭發,“這裡太熱了。這蛋糕還是我親手做的呢,你可得把化掉的部分也吃掉啊。”
我沒懂他看上去為什麼那麼震驚。
“這是你給我準備的驚喜嗎?”他說,看起來又郁悶又喜悅的,“代價是大半個暑假都沒收到你們的信?”
我望着他那雙翠綠色的眼睛,張大了嘴巴。
“我們還想問你呢!”我用一種故意誇大的口吻說,“我們每個人都給你寄了好多好多封信,你一封都沒有回過!所以是你姨父搞的鬼咯?”
哈利愣了愣,随即露出一個笑容。
“他沒有這本事,而且我根本沒見過你們的貓頭鷹。”哈利說,看起來卻比什麼時候都高興,語氣也輕飄飄的,“弗農姨父不讓我把海德薇放出去,所以我也沒辦法給你們寫信。”
我坐在門前的地毯上,眯起眼,望着太陽下閃閃發光的哈利,把手裡的蛋糕遞給了他。
他在我身旁的台階坐下,把蛋糕盒放在大腿上,似乎屏住了呼吸,輕輕地解開了上面的蝴蝶結。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巧克力榛子蛋糕?”他驚喜地說,“它是最棒的。”
“可能吃過之後就不喜歡了。”我說,卻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哦,天呐,我沒給你準備小勺子。”
哈利望了望我,遲疑片刻,把手放在墊在蛋糕下的花邊紙上,就這樣把整個蛋糕都拿了出來,咬了一大口,鼻尖和嘴巴兩側都粘上了奶油。
他嚼了很久,終于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