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麗絲夫人成為攻擊事件的第一個受害者之後,整個霍格沃茨都沉浸在一種隐隐的惶恐中,無數假得離譜的流言也開始大範圍傳播起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别人說哈利其實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繼承人了。
第二個星期三下午的魔藥短課結束後,我一邊收拾工具,一邊看着哈利把我們調制出來的藥劑交給斯内普,然後驚恐發現斯内普似乎面色嚴肅地對他說了些什麼。
“怎麼了?”哈利走回來後,我問道。
“沒什麼。”他朝我搖了搖頭,拿起桌布胡亂地擦着桌上遺留的被碾碎的多毛蟲液體,“斯内普讓我留下來把多毛蟲擦幹淨。”
“我得去圖書館把作文寫完,下節就是魔法史課了。”羅恩煩躁地說,已經拎起了書包,“祝你好運,哈利,圖書館見。”
赫敏難得沒說什麼讓羅恩更生氣的話,隻是快步離開了陰冷的魔藥課教室。哈利和羅恩對視了一眼。
“她最近到底在幹些什麼?”羅恩微微揚起紅色的眉毛說道,“你肯定知道,就告訴我們呗,瑞秋。”
“我真的不知道。”我無辜地說。這句是實話。赫敏最近似乎變得很繁忙,一到課間都抛下我們跑出教室,每次我問她時,她也是隻是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在找東西”,又不肯帶上我一起。
“羅恩,快去圖書館寫完你的作文吧。”哈利解圍道,他瘦小的身軀似乎變得更高大了。羅恩走後,他轉向了我,“瑞秋?”
我沒說話,拿出了手帕,彎下腰去,用力地抹着哈利沒擦幹淨的黏液,直到桌面變得光滑如初。
“好啦。”我把垂落在臉頰兩側的頭發捋到耳後,高興地叉起腰,“這下就算是斯内普也挑不出錯來。快走,我們去找羅恩吧。”
哈利點了點頭,慢慢地走到了我的身旁。
我們剛走出地牢,就迎面碰上了某個來自赫奇帕奇的男同學,我記得自己曾在草藥課上見過他。
“嗨,賈斯廷。”哈利說,于是我也對面前的賈斯廷露出了一個微笑。
但他沒有笑,飛快地轉過身去,非常無禮地往反方向跑走了。我立刻收起笑容,在心裡悄悄地對賈斯廷比了個不文明的手勢。
“别管他了,真不知道他們這幫人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我踏上大理石階梯,回頭看了眼哈利,“我們快走吧。”
“他們最近怎麼了?”哈利追問道。
“他們——有小部分人說你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之類的。”我說,“别擔心,隻有蠢貨才會相信這群蠢貨異想天開的說法。說實話,你好歹還是偉大的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我和羅恩隻能在那些故事裡當你忠誠的家養小精靈呢。”
哈利沒有笑,也沒再說些什麼。
我們在平時最常坐的位置上找到了羅恩,他正用尺子量着可憐的魔法史作業。
“我真沒法相信,還差八英寸……”羅恩氣憤地說,又一次攤開被卷起的羊皮紙,“赫敏寫了四英尺七英寸,而且她的字寫得很小很小。”
“她在哪兒?”哈利問道,打開書包,拿出了他自己的課後作業,攤開在桌上。我也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就在那兒,”羅恩指着那一排排書架說,“又在找書呢。她大概想在聖誕節之前讀完所有的藏書——”
赫敏突然從書架間走了出來,顯得非常惱火。
“幾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都被人借走了,”她說着,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登記要借的人已經排到兩星期之後了。唉,真希望我沒有把我的那本留在家裡。”
“你現在為什麼想看它?”哈利停下筆,看向赫敏。
“和别人想看它的理由一樣,”赫敏說,“查一查關于密室的傳說。”
“密室是什麼?”哈利緊跟着問道。
“問題就在這裡,我記不清了,”赫敏咬了咬嘴唇,說道,“而且我在别處查不到這個故事——”
“瑞秋,讓我看看你的作文吧。”羅恩看了看手表,用那雙和洛哈特差不多的藍色眼睛緊緊盯着我,懇求道。我剛想打開書包,就被赫敏攔住了動作。
“不,不行,”赫敏嚴厲地說,“你本來有十天時間,完全來得及寫完。”
“我又沒問你借,而且我隻差兩英寸了……”
上課鈴在這時響了。羅恩和赫敏開始争吵起來,我和哈利對視了一眼,又聳了聳肩,起身朝魔法史課的課堂走去。
賓斯教授剛翻開那本厚重的、泛舊的、肯定比我媽媽年齡還大的教材,我就如同巴甫洛夫的狗般陷入了嬰兒般的睡眠——
直到有誰戳了戳我的胳膊。
我有些氣憤地擡起頭,發現是羅恩後,心裡的那股氣就消了一大半。他一邊觀察着我身旁的赫敏,一邊對我擠眉弄眼。
我心領神會,悄悄地把自己的“中世紀歐洲巫師集會”作文遞給了他。
羅恩的眼睛亮晶晶的,剛準備擺出感激的笑容,但立馬變了表情。
我回過頭去,是赫敏舉起了手。
“你是——”賓斯教授吃驚地說,這讓他看上去沒那麼像個幽靈了。
“我是格蘭傑,教授。不知道您能不能告訴我們密室是怎麼回事。”赫敏說,清亮的聲音在安靜的魔法史教室裡格外響亮。
我立刻直起了身子,震驚又敬佩地看着赫敏。她的表情很平靜,我卻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種勝券在握的決心——這在她身上并不罕見。
“我這門課是魔法史,我研究事實,格蘭傑小姐,而不是神話和傳說。”賓斯教授用他那漏了氣一般的聲音重複這句他已經說過無數次的話,試圖把大家的思緒撥回到課堂上,“就在那年十月,一個由撒丁島魔法師組成的專門小組——”
赫敏又一次把手舉在半空中。
“格蘭傑小姐?”
“我想請教一下,先生,傳說都是有一定的事實基礎的,不是嗎?”
賓斯教授瞪大了那雙渾濁而毫無感情的乳白色眼睛,好在他的脾氣不像麥格一樣火爆。
“好吧,”他慢吞吞地說,“是啊,我想,你可以這樣說。可是,你所說的傳說是一個非常聳人聽聞,甚至滑稽可笑的故事……”
整個教室裡的同學都懷着前所未有的專注與好奇緊緊地盯着賓斯教授,賓斯教授見到這種情景,顯得十分為難——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的課很無聊嗎?
“你們大家肯定都知道,霍格沃茨學校是一千多年前創辦的,創辦者是當時最偉大的四個男女巫師,四個學院就是以他們的名字命名的。他們共同建造了這座城堡,遠離麻瓜們窺視的目光,因為在當時那個年代,老百姓們害怕魔法,男女巫師遭到很多迫害。”
我差點又要倒了下去。他為什麼不從卡爾梅麗斯誕下梅林開始講呢?
賓斯教授頓了頓:“随着時間推移,斯萊特林開始不願接收麻瓜出身的孩子,他和其他人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最後,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因為這個問題發生了一場激烈的争吵,然後斯萊特林便離開了學校。可靠的曆史資料就告訴我們這些。”
他又停頓了一下,噘起嘴唇,不情不願地、慢吞吞地繼續說了下去:“但是,這些純粹的事實卻被關于密室的古怪傳說掩蓋了。那個故事說,斯萊特林在城堡裡建了一個秘密的房間,其他創辦者對此一無所知。”
我屏住呼吸,幾乎想像個落伍的書呆子一樣埋下頭去,把這些全都記在筆記本上。
“根據這個傳說的說法,斯萊特林封閉了密室,這樣便沒有人能夠打開它,直到他真正的繼承人來到學校。”賓斯教授說,那聲音就像是夢遊時的喃喃聲,“隻有那個繼承人能夠開啟密室,把裡面的恐怖東西放出來,讓它淨化學校,清除所有不配學習魔法的人。”
故事講完了,全班一片寂靜,但不是平常賓斯教授課堂上的那種偶有呼噜聲響起的寂靜。
“當然啦,整個這件事都是一派胡言,”他有些惱火地說道,“學校裡自然調查過到底有沒有這樣一間密室,調查了許多次,請的都是最有學問的巫師。密室不存在。這隻是一個故事,專門吓唬頭腦簡單的人。”
赫敏的手又舉在了半空中。而我正用羽毛筆撓着下巴,幾乎又要趴在桌上。她的胳膊不會酸嗎?我想。
“先生,您剛才說密室‘裡面的恐怖東西’,指的是什麼?”她問道。
“人們認為是某種怪獸,隻有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才能控制。”賓斯教授用他幹澀的、細弱的聲音說,“不過,我告訴你們,那東西根本就不存在。沒有密室,也沒有怪獸。”
“可是,先生,”西莫說,“這密室既然隻有斯萊特林的真正繼承人才能打開,别人可能就根本發現不了,是不是?”
“胡說八道,奧弗萊,”賓斯教授糊裡糊塗地說,“既然這麼多的曆屆男女校長都沒有發現那東西——”
“可是,教授,”帕瓦蒂尖聲說道,“大概必須用黑魔法才能打開它——”
“一個巫師沒有使用黑魔法,并不意味着他不會使用,彭妮費瑟小姐。”賓斯教授厲聲地說,“我再重複一遍,既然鄧布利多那樣的人——”
“這隻能說明,鄧布利多可不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我大聲說,“那個傳說中的繼承人回來了——”我看了一眼哈利,補充道,“說不定隻是個斯萊特林的學生呢。”
“夠了!”賓斯教授嚴厲地說,“布萊克小姐,如你所說,這隻是一個傳說,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傳說!沒有絲毫證據能說明斯萊特林曾經建造過秘密掃帚棚之類的東西。讓我們回到可信、可靠、實實在在的事實上吧!”
我又一次癱倒在書桌上,在賓斯教授的助眠般的無趣講解下很快進入了夢境中,直到下課鈴又一次響起。
“我早就知道薩拉查·斯萊特林是個變态的老瘋子,但我不知道是他想出了這套純血統的鬼話。”羅恩在擁擠的人群中說道,“即使白給我錢,我也不進他的學院。說句實話,如果當初分院帽把我分進斯萊特林,我二話不說,直接就乘火車回家……”
“雖然斯萊特林的大部分人的确忠于純血統論沒錯,但總有幾個更包容的學生。”赫敏平和而有些遲疑地說,“不過,斯萊特林的純血統論的确是一番鬼話。”
“除了你們的好朋友格林格拉斯——”羅恩說,“斯萊特林還有其他什麼‘更包容的學生’嗎?況且,如果格林格拉斯真的反對純血主義,她為什麼不反對馬爾福呢?”
“她在斯萊特林,羅恩,她隻能保持中立。”赫敏據理力争道,“這也是分院的弊端——”
“所以斯萊特林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羅恩以勝利般的姿态說道。
我無心再去聽他們的争辯。我那早逝而畢業于斯萊特林的母親,她會信奉純血統論嗎?她對啞炮又是什麼态度呢?如果我在她的教導中長大,我還會是現在的我嗎?
我看向了一直沒說話的哈利,發現他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像是找到了同盟一般,我的心情也稍微輕松了一些。
人群漸漸疏散了,我們終于能夠登上樓梯。
“你真的認為有密室嗎?”羅恩看向赫敏,問道。
“我不知道。”赫敏皺起了眉頭,“鄧布利多治不好洛麗絲夫人,我認為,攻擊它的那個家夥恐怕不是——哦——不是人類。”
“而且,會是誰打開了密室呢呢?”赫敏小聲地說,“誰希望把啞炮和麻瓜出身的人都趕出霍格沃茨呢?”
我的腦海裡立刻出現一個金燦燦的腦袋。
“讓我們來開動腦筋,好好思考一番。”羅恩虛張聲勢地說,裝出一副感到感到費解的樣子,“是誰據我們所知,誰認為麻瓜出身的人都是垃圾廢物呢?”
“如果你說的是馬爾福——”哈利終于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