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難道不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嗎?”蘭玉哽咽道,“他是龍尊最強的侍衛,如果不是因為我,怎會淪落到那般虛弱的地步,以至于最後被人暗害。”
景元看着眼前的年輕人,歎了歎:“假設回到過去的是離安,你覺得他會這樣選擇嗎?”
“……”
“我可以肯定他不會。過去之所以成為過去,就是因為它不可改變。你之所以是你,也是因為迄今為止那些無可替代的過去。你覺得舍棄了自己,舍棄所愛,就會皆大歡喜?恐怕……還是憾恨居多吧。你又怎知他便願意,又有何權利替他抉擇呢?”
“将軍……”蘭玉抹了抹眼角,平複情緒,“其實我都明白的……謝謝您。”
“……”景元拍了拍他的肩,沒再說什麼。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的想法也與這年輕人相似。
不過他早已明白,那些想法并沒有意義。
離開工造司,蘭玉要趕赴族中會議,向将軍道别。
“等等。”
景元忽然道:“你師父會在你面前提及飲月君嗎?”
蘭玉回答:“師父很尊敬那位大人,經常會跟我講述他的事迹,除了……”
飲月之亂。
兩人心照不宣。
“我記得當年倏忽之戰後,丹楓沉入古海靜心,很長時間沒有出來。你所見的情形大概率正處于這一時期。”景元道,“那片沼澤很是可疑,先生若要繼續搜證,不妨趁找尋流光珠的機會,探一探海底。”
蘭玉愣住,越來越覺得将軍能看穿他的心思。“實不相瞞,在下正有此意。”
“那麼,便辛苦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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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方那巨大夜明珠的光芒黯淡下去,已經過了很久。
水面上浮着鋪開的豐饒孽物圖鑒,少年把臉死死埋在中間,看着像恨不得鑽進去跟那隻彩繪玄鹿較量一下誰的角更厲害。
借着這倒栽姿勢,丹恒快把渾身的血都灌入腦袋,然而,非但抵消不了唇上殘留的熾熱,反而讓臉上也滾燙起來。
好熱……再過一會兒,我會不會燒得冒出煙來?
腦海裡控制不住地一遍遍重現記憶,接吻的觸感明明轉瞬即逝,卻仿佛已有無數芒刺紮入心窩,撓得他又癢又痛。
将軍他……他……
這是什麼荒唐的夢?難道病又複發了?
不,不對。
那時是景元與丹楓,不是将軍和他。
過去他們竟然……如此親密嗎?
為什麼我的“知識”裡,并沒有啊?
丹恒想起入夢之際看到的水面下那雙冷漠的眼睛,又想起夢醒前它們被映入景元近在咫尺的眸中。
他終于撐不住,翻身躺下來,畫卷還蓋在臉上。
景元喜歡丹楓。
很喜歡……
所以對我,将軍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我并不是他。丹恒在心間笃定這個答案。他知道将軍也不會不明白。
那麼他喜歡我麼?
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像帶刺的藤蔓絞住了心弦,很難受。
少年試圖用胡思亂想撈一下自己急轉直下的心情。
書中講,單相思,愁斷腸。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從前隻知道将軍無比辛苦,卻不知他還這樣可憐……
我和丹楓不一樣。無論他如何看待我,我以後都會對将軍更好!
此時,走在回家路上的景元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奇怪,為什麼有種正被人背地裡念叨的感覺?
幾縷蕭瑟的微風憐愛地擦過他身旁。
哦天涼了,是該加件衣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