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堪眠下午的航班剛回南城。
母親周又梅情緒始終不好,喪女之痛幾年光景無法撫平。沈氏事務繁雜無人接手,父親沈康山對他這時候回國很不贊成。
航程過半,始終難以入睡,閉眼都是沈如嬌最後在病床上痛苦不堪的模樣。
還有臨終前她笑着說:“沈堪眠,别難過啦,反正我們關系一直也就那樣。”
他驚醒。
耳鳴持續轟炸,飛機開始降落。
拿到行李周又梅發來消息,詢問他是否平安到家。
“如果公寓住不習慣,就回城西别墅。”
他回語音:“周老師,這次待的時間很短,不折騰了。”
幾年不在,風眠畫藝擴建,搬到1865創意園區。合夥人費南風叫苦不疊,說一堆事忙不過來,緊急召喚他回來。
走出國際到達,費南風正倚在車門邊,笑着伸出雙臂。
沈堪眠擡手推開,說:“這麼急喊我回來,最好真有事。”
費南風接過行李箱,笑眯眯回:“大事,把紅包準備好。”
不感興趣。
沈堪眠拉開副駕。
一腳油門開出機場,車裡搖滾樂放得震天響,費南風扭頭問他。
“晚上怎麼說,你爸媽不回來,上我家吃年夜飯去?”
沈堪眠拒絕:“不了,倒時差,回去睡覺。”
費南風看他疲倦,也不多勸。
“公寓讓阿姨去收拾好了,拎包入住,晚點我媽送菜去,你就自己過節吧。”
沒等回話,他又趕緊說:“我媽非要送啊,你出來拿就行。吃飽了好幹活,今年畫展别再放老子鴿子。”
說完瞥見副駕男人閉目養神,看都不看眼前光景,心裡還是沒底兒。
曾經登頂佳士得拍賣價格巅峰的國内青年藝術家,作品霸屏國際奢牌每季新品,各項大獎拿到手軟的沈堪眠。
這幾年創作欲望低迷,商業插畫和個展全部停滞,一推再推。
不知道他還要沉默多久。
車開到主城區,費南風自顧自嘀咕:“非得買公寓幹嘛,才交付沒多久,阿姨說還有裝修味兒。”
“臨時過度,看得順眼就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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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堪眠在公寓睡醒,下樓看見一個女孩兒。校服罩在身上,一路小跑搓着手往便利店沖。
他拎着袋子,愣在原地,眼神渙散。
晃過神覺得自己眼花了。
女孩眼睛很圓,深棕瞳孔,睫毛受風,吹得霧蒙蒙,踮着腳張望收銀台熟食湯鍋,鼻尖被凍得透一點粉紅。
迫不及待要吃掉鍋裡所有東西。
被寒風吹透的唇,因為她一張嘴拉扯到細小裂口。燙與疼同時襲來,她吐吐舌頭,又忍不住繼續去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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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放行,蘇有夢站在電梯裡。
“18層,到達。”
門開,她目光定格,男人已經靠在家門邊。
白色毛衣,編織擰花紋路,質感柔軟。
清晰下颌線,五官深邃,尤其是眉眼冷峭淩冽,對視幾秒,生人勿近的距離感并未減弱半分。
她怯生生招了招手。
真像屏幕上那隻招财貓。
他微微皺起的濃密眉毛,深邃眼眶藏不住慵懶倦意,問。
“改主意了?”
“啊?”
蘇有夢下意識後退半步,難掩驚慌。
男人指指手機,“來報銷?”
她松了口氣,搖頭。
“不是,剛太急,随便找個理由糊弄保安,”蘇有夢抿了抿唇,“打擾你了,我等會就走。”
“走去哪?”
“趁保安不注意溜出去。”
“今天過節,就一個值班保安,不會離崗。”
不知道怎麼接茬,她把拉扯中散開的幾縷劉海撥了撥,露出飽滿的鵝蛋腦門,眼珠子左顧右盼。
沈堪眠:“在看逃跑路線?”
蘇有夢尴尬地收回眼神:“我在看求生通道。”
“哦,那邊。”他指向亮着綠燈的閉合樓梯通道。
費南風媽媽送來的兩大包餐盒放在玄關,菜香從保溫袋中溜出來,直往人鼻子裡鑽。
蘇有夢聞着味兒瞅了兩眼。
好香。
是家常小炒的味道。
沈堪眠用手摸了下,微微變涼,擡眼問她:“吃飯嗎?”
“不用不用,”突如其來的邀請讓她慌張,微微彎腰,雙手拒絕,“抱歉耽誤您過節,快回去吧。”
就差又要撒腿就跑。
沈堪眠被她釋放出的警惕信号逗笑。
滿身豎起小刺,倒把他當成了什麼洪水猛獸。
他走出半步,開口:“害怕我?”
眼前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人步步逼近,壓迫感十足,蘇有夢心裡還真冒出點兒擔心。
咬着嘴唇低語:“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回家,确實有點害怕......”
話沒說完,就被猛地拉進房間。
再低頭。
手腕被緊緊捏在男人手心。
房門被他順手一帶,掀起習習涼風。
陌生男人。
抓她進家門。
七零八碎的奇怪念頭瘋狂上頭。
她本能地擡起被抓住的手......
狠狠!
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