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想赢。
沒有别的什麼原因,姜明钰隻是想赢。
姜明钰蹲坐在地上看着他,濕漉漉的頭發不停的滴水,他機敏的預感到裴珩的沉默,可僅将這理解成裴珩的憤怒,他不想懲罰自己來讓裴珩出氣,說了一句很無恥的話:“不要生氣了,我讓你親回來好啦,小氣鬼!”
說着姜明钰嘟起嘴巴,閉上眼睛,煞白的小臉朝着裴珩的方向揚起,薄薄的眼皮下飽滿的眼珠不安地轉了轉,睫毛顫巍巍地抖,仿佛早有心理準備,如果裴珩落下來的不是吻,而是一個耳光,他做過心理準備,也勉強能夠接受。
裴珩當然沒有吻他,而是看了姜明钰好一會兒。最後一口咬下來,洩憤般地咬在姜明钰的左臉上。
姜明钰覺得疼,一把推開裴珩,現在做錯事情的人是裴珩了。
他噙着眼淚,理直氣壯地站起來,生氣的說:“我不會原諒你了!”
他頭一扭,轉身就跑,熟練地攀上牆,打開牆上的窗戶從裡面鑽了出去。
姜明钰赤着腳留下一條蜿蜒的水痕,當時是夏天,痕迹在悶熱的房間被蒸發得無影無蹤。
不過裴珩留在姜明钰左臉上的牙印直到一天後,還能看得清輪廓。一周後,這個齒痕徹底的消失不見。
姜明钰每次照鏡子的時候,餘光偶爾掃過他左臉頰被裴珩咬過的位置,他能記得起來自己被裴珩咬了一次,卻不再記得自己親過裴珩。
隻有裴珩自己記得。
關于姜明钰提出的“喜歡是一種怎樣感覺”的困惑,他有答案的,如果一定要他回答,他會說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倘若再具體,是奇怪和莫名其妙的意思。
那家市中心的遊泳館早在兩年前就因為經營不善被推翻重做成商場,工程至今沒有結束,淋着暴雨的裴珩路過,無人的黑窗戶一扇連着一扇,環形的建築物一層層地包圍住裴珩,仿佛一座巨大的囚籠栅欄。
他的面前是一扇透明的玻璃,姜明钰穿着一身寬大的白袍,站在他的面前,蒼白的臉上一雙濃黑水亮的眼睛正在悲憫的望着他。
裴珩想問姜明钰,你怎麼被關起來了?
他的聲音傳不過去,他們靜靜的對視了一會兒。
姜明钰擔憂的問:“鳄魚,你怎麼了?”
這時裴珩才猛然發現,被關起來的不是姜明钰而是他自己,他倉皇地低下頭,看到自己畸變出皮甲的爪子,醜陋而龐大的身體。
那面玻璃反光出它可怖的模樣。
這是一頭鳄魚。
冷血的鳄魚,貪婪的鳄魚,說謊的鳄魚——
姜明钰仿佛沒有看到它自軀殼内部膨脹得穿刺出厚甲,在它背後密生累堆如巨山壓倒般,重壓得無法令人|喘|息|的漆黑欲望。
那雙清澈而明亮的眼睛裡仍有一個完整的、作為人的裴珩。
他繼續用那種憐憫而天真的語氣,低聲安慰:“沒關系的,鳄魚,你想要繼續和我玩假裝做朋友的遊戲嗎,這一次玩多久,是一輩子還是永遠?你有這份要和我一直玩下去的決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