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今天五點就到家了,手裡不知還提了什麼東西,看見廚房傳出來的煙火氣,這便是他一直向往的,家的樣子。
換好拖鞋,他便迫不及待奔向廚房。
阿姨看見他,笑了笑:“小舒,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飯還沒好,要等一下。”
周舒擺了擺手:“沒事。”
阿姨們看這小兩口親切,一直以小名稱呼。别墅本來有兩位阿姨,另外一個今天休息。而且吃飯他們也是一起吃的,年輕人并沒那麼多講究,一起做完飯,便一起吃。
盛未堂用湯勺攪着盅,不可家的炸雞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知你喜歡哪個口味,我都買了。”
對方并沒有想象中的高興,明明平常聽到這些垃圾食品就眼睛一亮。
盛未堂看阿姨拆下圍裙要走,道:“方阿姨不留下一起吃嗎?”
方阿姨笑容一如既往的憨厚:“不了,小兒子今天回來,我得回家一趟,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大長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很安靜,周舒受過家教,吃飯一般不講話,但此時他卻破例了,反正又不是在董家,時不時就會問他一兩句。
看着碗裡堆疊成山,盛未堂忍不住道:“夾你自己的。”
“你今天是不是不開心,吃完飯我們去外面走走?”周舒敏銳察覺出他的不對。
吃完飯,兩人便把碗洗了。
最後出去外面散步的計劃,也泡湯了,他們沒提前看天氣預報,不知今天沿海要刮小台風,外面已經下起了毛毛雨。
周舒剛幫他裹好圍巾,海邊突然響起一陣響雷,窗簾不斷搖擺,毛毛細雨随着響雷變成了傾盆大雨,窗外的海景樹被壓彎了枝。
“不去了,在家看電視吧。”
周舒沒意見,磨砂着某人的臉:“下次開車帶你去。”
他手背帶着雨天的涼意,盛未堂微微偏頭躲開:“你的手冷死了,别碰我。”
話雖那樣說,内心還是想出去走走的,他已經兩個月沒走出這棟别墅了,就算别墅很大很漂亮,天天看也會膩,每天不是看天就是看地,不然就是玩遊戲。
現在六個月肚子很大,白天他不能出門,隻能晚上人少的時候,出去溜幾圈。記得有一次早上出去散步,遇到一對小情侶,對方看他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個怪物,從此他白天再也沒出去過。
而且上次說好的,讓盛媽盛爸過來陪他,也因為飯店最近旺季,夫妻倆都走不開身,遲遲沒有過來。
他并不是一個會訴苦的人,但現在過得是什麼日子,蹲監獄嗎?
每天面對着那兩三張臉,晚上等姓周的回來,偶爾還要配合被/操。
人本就是群居動物,注定不能離群,他現在像有病被隔離開,有什麼區别?
電視機不停跳台,每個節目都呆不過三秒,通通被無情out掉了。
周舒不知哪裡惹到他了,一時間不知從哪開始哄,正想着,卻聽對方說。
“你媽今天過來了。”
聞言,周舒刷地一聲站起來,盛未堂終于放下遙控器,電視正在播放着奧特曼打怪獸的精彩片段。
“你不知道? 你媽沒跟你說?”盛未堂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知為什麼,周舒心頭很慌,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她跟你說什麼了,你别理她。”
周舒沒跟家裡說過這裡,但論董薇的本事,找到這裡并不難。
“她讓我跟你離婚。”盛未堂轉頭盯着茶幾:“你那兩本結婚證放哪了?”
後面一句隻是随口一問,自從領完證,他就再也沒看見那本結婚證,好像被周舒藏起來了。
“這日子你還打算繼續過嗎,周舒?”
“難道你要跟我離婚,我哪裡做得不好?我媽叫你跟我離,就那麼迫不及待找結婚證,你是不是早就煩我了? ”
“你在胡說什麼?”盛未堂當然沒想跟他離。
周舒突然想起幾個月前,他剛知道對方有孩子,本滿心希望地去提親,然而盛未堂第一句話,就是“打胎”,說“這個孩子本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懷上孩子就是一個錯誤。”
周舒身體一直在冒冷汗,以至于他說話都困難,那段話似乎和記憶中某個場景重疊,耳邊響起玻璃碎掉的聲音,和女人發癫地怒吼:“把他生出來就是一個錯誤,早知道沒滿月就把他掐死!”
房間裡女人和男人互相指責,女人撕心裂肺,男人滿臉冷漠。
剛放學的周舒,蹲在房間外不敢發聲,他幾乎把整個腦袋都埋在膝蓋裡,面對他們吵架,已經麻木了,他沒有哭,隻是眼底有些紅。
沒一會,男人率先走了出來,瞥向蹲在門口的他。
見男人出來,周舒下意識站起來,把試卷遞過去,小學六年級的試卷幾乎全是滿分,但沒見男人有多高興,隻冷漠地說:“以後别來我房間,到書房找我。”
此後周爸便重新搬了房間,經常出差好幾個月沒回來,大概外面早已經有人了,估計孩子都跟周舒一樣大,董薇即使知道也不管,隻是滿臉嫌惡。
終于,假夫妻熬到了周爺爺過世那年,也就是周舒剛上高一那年,大公司割權後,夫妻倆便迫不及待離婚。
父母最惡毒的話,莫過于:把你生下來就是一個錯誤。
他和孩子都是錯誤的,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