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見她應了,半跪着謝道:“這個自然,若成了不會忘記你的大恩。”
“哼!”
清妙平複了呼吸,拿過小衣,撿起僧袍拍去塵土,穿戴整齊行合十禮,口中念着:“南無阿彌陀佛。”
這模樣,若不是眼角仍殘留着情欲的绯紅,端然是似一尊神情慈悲的菩薩像。
清妙悄聲出門,先去王夫人的客房打探一番,得知王夫人的佛經已抄完,現下正由慧明師太陪着用齋飯。
之後拿走佛經準備午後的供奉儀式,打開一看,果見經文前後兩種筆體。
原來這富家人祈福,會到寺廟親自抄經、親自供奉,以示虔誠,但這般枯燥乏味之事,令人少有耐心,所以不過是做做樣子,開頭結尾自己書寫,中間由人代筆。
其中由沈明月書寫的這部分,字迹卻不似先前那般規整,這令清妙不滿,唯恐王夫人不滿,便悄悄問王家婢女:“夫人對此可滿意?”
這婢女隻是外面服侍的,不知如何,隻回答道:“我不知道,就聽裡面說拿銀子,想來是賞人用的。 ”
清妙心下明了,道謝退出,但沈明月得了這麼多好處,必要讓她知道自己的恩情,于是将經文交給觀音堂後又去尋沈明月。
她的出現将一絲不苟的沈明月駭了一跳,手中不穩,将一滴墨汁濺到了紙上。
她趕緊用草紙将墨汁吸幹,但還是在紙上留下一個墨點,沒辦法,隻得另鋪一張紙重寫。
擡頭見清妙平常神色,全然沒有對清規戒律的敬畏之心,便知此事已不是一次兩次了。
想着那幾聲嬌吟會是對面之人發出來的,沈明月倒覺得有些不好意,于是态度十分客氣。
“清妙師父可有事?”
清妙雖壞了沈明月的字迹,但卻毫無歉意,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可知今日抄經這差事是誰為你安排的?”
剛才沈明月無意間已得知此事的原委,但仍裝作不知,如實回答道:“是清定師父告知我的,還說這是她特意為我求來的。”
此言并非她說謊,而是事實的确如此,這兩個小尼姑貌似關系很好,但私下裡卻互相較量,清定如此說不過是為了買好,将人情記在自己頭上。
“這個小蹄子!竟會使巧招兒。”
清妙罵一句,而後又笑道:“别看她那樣子可憐見兒,實則心眼子最多,你可得認清人,這差事可是我給你安排的。”
沈明月暗自好笑,也隻能附和道:“原來如此,我倒是謝錯人了,還要在此謝過師父。”
清妙見她隻是道謝,繼續說道:“我看經文了,怎抄得不似平日的好看?”
彼時沈明月剛回來,便被叫去為王夫人抄經,她這才恍然屋内那男子,就是之前提到過的當地富紳王老爺。
真是諷刺,這王老爺在佛門清淨清之地行苟且之事,将精力悄悄摸摸地傾瀉在二八妙齡身上,可憐王夫人被蒙在鼓裡,獨自虔誠求子。
她對這夫妻兩人沒什麼好感,筆下便潦草了些,卻歪打正着,令王夫人以為她是故意模仿自己的字迹,好讓菩薩看到自己的恭敬。
但菩薩俯視衆生,怎麼會看不到這謊言。
不過話說回來,若真有菩薩渡衆生,這世間怎還會有疾苦,不過都是精神寄托罷了。
她編了謊解釋道:“是我特意模仿夫人的字迹。”
“你道是有心,怪不得王夫人賞你。”
清妙這話裡有話,沈明月一門心思在抄經上,此時才明白對方的意圖,趕緊拿出一個布包送上。
“客氣了,客氣了!”
清妙接過揣進袖袋裡,悄悄掂了掂,臉上剛起來的笑意又消散下去,但也不好說什麼,甩着手離開了。
沈明月沒有注意到她的不滿,翻了翻剩下的經文,今日努努力便可完成。
她如此着急,是因為已生出了離開的念頭。
睹滴水知滄海,觀一隅見全局,今日王家來人衆多,王老爺竟能在衆多眼線的縫隙中偷歡,焉知不是寺中包庇,或許這便是廟中秘隐,是領導者的默許。
本該是最幹淨的地方卻有着最卑劣的污濁,她恨不得現在就下山去。
沈明月走出經堂時已是黃昏十分,暮鼓聲在山谷回蕩,空氣中彌漫着香火與禅意,金色的餘晖灑在大殿的金頂上,怎麼看都是一派祥和安甯,殊不知,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盡是人性的醜惡。
她回到住處,邊等莺兒邊收拾東西,可直至天完全黑下來,也不見莺兒的蹤影。
正焦急之時,有個小尼姑前來送信:“你妹子在後山摔倒了,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