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前,他駐足望向青陽山,情不自禁往上走了兩步。
心海像下了經年的暴雪,白茫茫一片。
江瑞忽然想,如果現在上山,回到那個破敗的草屋,回到長滿蒲公英的草坡,回到野宴的潭邊,會看到嶽不惑嗎?
他是否還是離開前的模樣,漫山遍野為他摘蒲公英,好脾氣地背他摘漿果,給他烤香噴噴的竹雞......
很多時候,江瑞不敢表達甚至不敢承認自己的渴望。
他害怕渴望變成詛咒,将他殺得片甲不留。
然而,在被暴雪覆蓋得很深很深的某處角落,他仍然希望擁有一點美好的東西。
隻是這點希望不能被放大,因為他懷疑自己沒有那個資格,或者說沒有那個幸運獲得。
他在害怕失去本就沒有的東西,這很可笑。
就像此刻他站在這兒,腦子裡幻想着會在草坡或者潭邊找到嶽不惑一樣可笑。
課文裡學過的刻舟求劍,在此刻發出命運般的回響。
他本不信世上有這麼蠢的人,直到自己開始犯蠢。
夜風拂過,臉上冰涼一片,江瑞後知後覺自己流了許久的淚。
輕幽的歎息随風而去,飛向茫茫黑夜。
江瑞一夜無夢,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黃英來的早,這幾日由他負責做飯,工錢給三倍。
剛吃過早飯,村長便登門了,劉嬷嬷和李貴接待了他。
他聽說了昨日的事,動靜那麼大瞞也瞞不住,整個村子都在議論。
江四爺也想進門但被護院攔住,剛要罵人阿牛就把人背走了。
村長是來表态的,江家對春水村太重要,将近四成村民租種江家田地,江家亂了村子也跟着亂。
此外,江玉書對村子有重恩,今年籌備春社江家出力最多,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在這件事上裝瞎。
“村子是我們這些泥腿子的地盤,鬼虎堂再橫也搶不走瑞哥兒,隻是孫九那厮算計太狠毒,真被他拖到強制婚配就麻煩了。”
王豐眼下青黑,他才從大河村回來不久,沒來得及休息。
民不與官鬥,這是刻進農民骨子裡的東西。
李貴知曉其中厲害,奈何屋漏偏逢連夜雨,派出去找老爺的人依舊沒消息,送給蘇家的信也還在路上。
哥兒婚事一天沒着落,要害就被人攥在手裡一天。
劉嬷嬷放下茶盞,似有些無奈地道:“哥兒是老爺心頭寶,挑來挑去可不就耽誤了嗎,我已吩咐人送信去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
王豐不疑有他,“那是最好不過了,瑞哥兒的婚事隻有江老爺能做主。”
李貴和氣道:“在此之前還需要村裡多幫襯。”
“這是自然,他們再敢撒野,少不得要和全村老少爺們碰一碰。”
話雖那麼說,可李貴和劉嬷嬷心知肚明,出事了村裡人隻能捧個人場,真拼命還得靠自己人。